楚家能有今日是楚兴盛一手经营起来,可以说是楚三爷半生心血。 浅颜不知内情本不预和柳月华起争执,但她说话间扯上楚府,还全是贬低之意。 这让楚浅颜有了怒火。 若她还是那个待在府里什么也不知道的懵懂姑娘,也许就忍了。 但现在的她会勇于去面对各种事情,伤及楚府脸面的事,当然要回击。 “二姐姐,你先起来。”楚浅颜握着溶月的手带上力气,硬把她扶了起身。 又拿出绢子一边帮她擦脸上的泪珠,一边道: “我们楚家一直是诚信经营,赋税从不短缺拖欠。遇上灾年还会带头捐款捐粮,那卖纸的人只要不是头晕眼花,就没有道理不卖给我们。” 这话看着是对二姑娘说的,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在骂柳月华。 “真的吗?”楚溶月期待的问道,眼里流出的泪少了些。 “当然是真的。”浅颜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 “真是不自量力。”柳月华怒瞪着姐妹俩道。她已经有些不理智。 一个商户女有什么资格讽刺自己,何况这人还是楚浅颜这个小妖精。 “凌霄金霜纸从来只给知礼向善的官宦人家,他给了你们楚家,以后谁还会觉得金霜纸可贵。” 浅颜不由嗤笑,道:“只给知礼向善的人家是没错,那柳姐姐可有这纸?” 说完,还带着很是单纯的眼神望着柳月华。 她心里很清楚柳家必然是没有的,否则柳月华早就作大度的样子拿了出来。 你没有是吧,那你就不是知礼向善的人! 被堵得难受的柳月华,反而清醒了些。直接找到重点讥讽道: “你有在这饶舌的功夫,还不如赶快去找做纸的人,牙尖嘴利又有什么用。” 她是吃准了这十几日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楚溶月听着又着急起来,握着浅颜的手都紧了紧。 “不用找了。” 浅颜想拍拍她的手以示安心,谁知楚二姑娘由于着急用得劲儿巨大,根本没给她这个展现云淡风轻的机会。 瞪得铜铃般的眼睛还盯着她,好像浅颜要弃她于不顾一样。 想学习一下真昱风采的楚浅颜心里尴尬,也只得作罢赶紧说道:“凌霄金霜纸我们楚家就有存放一张。二姐姐去找来便是。” “真的?”楚溶月果然放开了手,就差跳起来了。 浅颜点点头,溶月就不顾什么的蹦高呼道,太好了。 这个时候大姑娘楚婉婷才走过来道:“三妹妹既然知道家中有,为何不早说?” 那意思是在怪浅颜有心隐瞒。 必然是讨不到好,柳月华简单向真昱告辞就先气急败坏的走了。以前她任何事都不回摆在脸上,是从不会这样的。 也不管今日之事明明是因自己想害人而起。只把浅颜恨狠了。 大姑娘看着两个妹妹无奈道:“你们俩啊······” 之后就去追已经走了柳月华。 李酉思却还是坐在那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知道了金霜纸就在楚府也并不值得高兴。 这让原本还在庆幸的楚溶月也没那么开心了,她走到李酉思身前,小心的赔礼。 “刚刚的事,抱······抱歉。” 虽然知道是柳月华使坏,但溶月也是真心觉得自己有过错。若不是自己贪看那幅字,也不会把事情弄得这样麻烦。 “我并没有责怪你。”李酉思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拿起腰间的酒壶喝了起来。 几口酒下去,方才显出些原先的风采,和刚刚坐在那发愣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行,这件事我确实有错,除了那个灵······什么金什么的纸。你说吧,还需要什么赔偿。” 楚溶月从心里喜欢那字,现在毁了她也很难过。 但李酉思现在沉醉于饮酒,也没回话,该是真没有怪她。 整个屋的气氛都很低落,楚浅颜就想着打趣一句,拉着二姑娘道: “我看啊,你把自己赔给他才行了呢~~~” 说出口,又觉得这话好似在哪听过,思索着就感觉有谁看着自己,寻看过去—— 陪李酉思饮酒的真昱正望向她,眼中都是笑意。 楚浅颜的脸,噌的红了个透,这句话不就是那天真昱对自己说的吗? 她转头避开真昱,却发现楚溶月也小脸通红满是羞涩。 两个楚家姑娘对了对眼神,几乎同时快步走了出去。 送走了二姑娘,浅颜就想着去看看李酉思。 往真昱院儿里瞧了瞧,人都不在。她又往上次借酒那个李酉思住的地方去。 果然两个人都在,而且显然都已经喝得不少了。 二人一个身着月白的道袍斜躺在溪边的软塌上,一个穿着苍蓝宽袖衣袍盘坐着。 真昱俊美如仙人出尘,酉思潇洒不俗。 如此看去,任何词句都不足以显其风姿一二。 “那劳什子金霜纸有何不同,我看也不必再要。这种谄媚的日子我······我李某再多过一天就要······要疯了。” 李酉思边说边往自己嘴里倒酒。 “酉思慎言。”真昱虽然喝了不少,但还算清醒。 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只因为这二人的境遇何其相像。 可他至少有个世代为官的家族,现如今不过是在蛰伏而已,有时都会疑惑自己寒窗苦读到底为了什么。 李酉思呢,平寒的出身使得人举步维艰。性子羁傲又让他不屑于求人。只想凭自己才学一展宏图。 却始终郁郁不得志。 真昱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终日在这一方小道观中,不如去看看大好河山。” 李酉思把喝得只剩半壶的酒啪一声放在案几上,酒壶几乎要裂开。 “酉思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真昱皱眉,有些吃惊的说道。这是要出京城,远离朝堂的意思啊。“你苦读诗书,如今就快得偿所愿,快把这心思收起来。” “其实我已想了许多时候。”李酉思苦笑。“无论怎么样,都难保重蹈覆辙。” 又是一口烈酒入喉。 真昱也清楚,这话不假。只要李酉思身在朝堂,皇帝就有可能会想让他再做回现在的事。 “还是再等等?”他明白李酉思的苦涩,还是忍不住说道。 “不了,今日之事是天意吧。”李酉思这会儿反而笑得明朗了许多。“或许我真就不适合这条路。” 一句话多少心酸无奈。 真昱的朋友很少,李酉思是他的至交知己。 因为是至交所想劝,因为是知己却不用再多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下来,忽的李酉思站起身来,朗声笑起来,道: “大周山河雄壮,我若真能踏遍领略其风貌,也不枉在世为人。冯昱啊冯昱,我比你有福啊。” 风吹得他宽大的袖口刺啦作响,外袍也灌风鼓起,青丝飞扬。 浅颜站在门边看着,真就觉得这人好像与红尘俗世没了关系一般。 “好,好,好。”真昱仰面倒入酒水,“酉思才华横溢,又可亲眼目睹壮丽河山,必会写出传世佳作。千百年后世人或许不知道我冯昱是谁,但必定记得你李酉思其人。” 说完两人又相视大笑。 可不知怎么浅颜就是有些伤感,李酉思真的要走吗?自己还没和他再好好喝一场呢。 想着她就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壶酒,大喝了一口。 真昱和李酉思相谈正欢,刚也没注意到她,这才看见。 浅颜今日穿的银珠色襦裙很是艳丽,和她俏丽的脸相得映彰,明明眼看就是个妖娆美貌的女子,此刻喝酒的样子却生出一股豪气。 “酉思要走吗?”浅颜问道,话音似要落泪眉眼似泣,叫人顿生怜惜之意。 李酉思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放眼望着前面的竹林。 “那我再与你喝一回。”浅颜举手去碰李酉思手中的酒壶,她心知真昱都劝不动的人自己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好。”李酉思伸出手臂,手中的酒壶和浅颜的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他也喜欢这个小酒友性格洒脱不扭捏。喝酒嘛,和性情相投之人,千杯少。与厌烦者同饮,一滴也多。 楚浅颜咽下嘴里的酒水,她现在好像比以前能喝点儿了。这都两大口下去,人却很清醒。 她是很不舍的,这可是她离开楚府后交的第一个朋友。 “要不过两日,我们找个地方游玩一番,就算为你送行。”浅颜提议道。 “也好。”李酉思答应得很爽快,他瞧了瞧还斜躺着的真昱,话锋一转,“那这会儿我可要进屋去睡了,哎呀,头昏的很。” 说着,踉踉跄跄就走进了屋,还喃喃自夸道:“我李酉思别的无甚可讲,就一点,真够朋友啊”。 浅颜看他的样子,就想喝了酒的人思维变化就是快,前一刻还要豪饮,这会儿如何就醉了? “还不过来?”真昱故意停顿让浅颜转身来看着他。 楚浅颜刚刚一直沉浸在李酉思要离开的难过情绪里,就没在意真昱在旁。 现时回想起刚刚的豪迈,不由脸热。 见真昱斜塘在软塌上,手肘放在枕上一腿弯曲。虽然带着几分醉,却偏偏就是没有俗世的浊意。 她本来和自己说要离她远些,此刻却就是拔不动腿,就想多看几眼。 “你现在果真不听话。”真昱好像无可奈何般瑶瑶头,抿嘴笑道。 他笑得俊美无双,浅颜心都漏跳了一拍,想着:“这人讨厌,明知道我要远着他。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看着他带着笑意的嘴角,那天早上自己碰上他唇的冰凉之感出现在脑中,如何也赶不走。 实在有些窘迫,她好想赶快离开。 脚刚踏出,真昱却稍起身伸手放在她腰上,把人往自己怀里揽过。 浅颜只觉得天旋地转间就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她愣愣的瞧着真昱。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现在因酒微微发红,却别有一番美感。脸上的笑意和平时也不相同。 “楚三姑娘,现在可是海量。”真昱缓缓的说出这句话,“那便再多喝些?” 虽是疑问却不需要对方回答。 他稍微抿了一口酒在嘴里,拥紧怀里的人才吻上浅颜的嘴唇,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又把酒渡给她。 浅颜被动的接受着已经带着温度的酒水,烈酒辛辣,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烧着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