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了1份简历后,方颂的电话有了一项特异功能只能接到熟悉人的电话。响的那几声都是方母千里之外送来的慰问,“吃的还好吗,觉睡得还好吗,跟同事关系处的怎么样?”
我没同事。
方颂看着寝室里早出晚归的三个人,这仨早出夜归,忙忙碌碌的样子,自己只看着就挫败,我都快来平都小半个月了,工作上还是没有眉目,投的简历也许很沉吧都沉到海底了。
她精神百倍的答着老妈的问话,“处的挺好的。”
这平都要什么样的人都有,人才济济的,自己就像进京赶考失意的寒士只能两袖一笼睡在大户的家门外,而且一睡半个月的,工作没进展倒是把公寓附近的早点摊摸得一清二楚,都能整出一张美食地图来了。
实话不能跟父母说,但她和la是实话实说,“海投了很多份简历,就是盼不到电话来。”la也为方颂着急,“用人单位估计都是拿关键词搜索的,暂时还没看到你那里。”方颂愁眉苦脸的说,“新东家没影前东家找来了,你说搞不搞笑?”
精信的平都总部联系了方颂,方颂哭笑不得回着精信总部人事的话,“我不考虑再做广告了,嗯,对,不用了,谢谢。”在这边听着方颂的苦水,la想起姬圈里的一位朋友,“那你对文旅规划有兴趣吗?这个好像跟你做的地产有点挨边。”方颂眼前一亮,“这个是地产广告的上游,满有前途的。”
听到方颂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la才跟方颂说,“我有一个朋友说这一行缺人,要是你也有兴趣想试试,我叫她联系你啊?”
方颂误打误撞的进了咨询圈里,她该感谢la的,但这份引荐只是说声谢谢未免太轻飘了,等时候到了我送一份大礼给她吧,方颂计划着,但她也不知道“时候到了”是什么时候。
文旅地产与纯房地产开发不同,从名字上就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平都会是文旅地产的诞生地的原因。皇城根下,一个出租车司机就能跟你白话几个朝代的历史,这片土地盛产与文化有关的一切东西。
因为是新兴行业,所需要的从业人员也不好界定从业经验,像方颂这种从广告圈来的人,努努力也是能跨界跨进来的。
文化之都的人好文化这一口饭,如果你的概念不够玩味即使说得再有理也没人搭理。方颂虽然做广告想创意,但创意属于土嗨范儿的少了一点韵味,具体是啥味?估计是嚼不烂的肉筋子味吧。
方颂抓耳饶腮最后想出个办法,观摩各大时尚大牌的走秀。大牌周边都是集结了世界上最顶尖的设计师,最贵的摄影师足够高大上了。什么梦幻印度年、美丽的逃逸,什么在停机棚、歌剧院开新一季的发布会,想出来的方案足以惊爆方颂的双眼。她天天找来看,趁晚上加班人少网速快把视频素材都下载到电脑,结果硬盘天天拉红灯报警。
加班的男孩子走过方颂的电脑,硬盘上闪烁的红灯像帕金森一抖一抖的,他们相视一笑,“看着没?现在女人彪得很,下小电影呢。”
你们才看东京不热和苍老师呢!
方颂土嗨的审美在“更上一层楼”的自我鞭策下提升着,但最后这些高高在上的创意也需要落地要贯穿到整个文旅项目上,开发理念是什么?响应了上面的哪些号召?分多长时间开发?先开发什么后开发什么?招商怎么做?建筑风格是怎样呢?有什么说道?跟主题怎么有机结合?这些都得一笔一捺的写在方案上的。
作为一个跨界来的新人,方颂对文旅地产有太多的课要补,四舍五入等于从头开始了解。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既要理性也要感性,既要研读文山会海开出来的成果,也要广泛汲取中外最前沿的设计思想。
方颂还没去过邻邦,就要将筑波、六本木的常挂在嘴边,好像昨天晚上才从那儿逛完街回来。对哈迪德、马的案例烂熟于心,好像今早才跟他们一起进过早餐。这真像拿着3工资的时尚编辑,教月薪3的白领怎么享受生活。
谁为这些不着调的创意买单呢?这倒是不用太担心,平都人都是低调的财主。一个看门的说儿化音的老大爷一撸袖子,最少能能亮出来一块“绿水鬼”或者“金劳”。只要你概念好,能想出一套自圆其说的说辞,这样的老大爷还能给你发来一集装箱。
当然也有糊弄不过去的主儿,业务员接了个新业务,这块坐落在有东富西贵说法的东三环地段。进了新业务本是一桩喜事,但自从接了业务后负责这个项目的项目组长一天三叹。天天夜不归宿,为这单业务熬夜熬得就快变成鹰了,简称熬鹰啊。
一到晚上8点,撸完串回到公司,他就开始在办公室里盘旋,用被鸡踩住了脖子的嗓音喊,“哎哟,她是真姑奶奶,她再不放过我,我老婆这一次的危险期又要过去了,我啥时候能当上爹啊!”
听您这一把青春期变声失败的嗓子,你就在公司睡仨月吧,一回去保证能抱上白胖小子,到时候你孩子就会冲着你喊,爷爷爷爷,圣诞老爷爷。
方颂在办公室里正埋头学习今天下载的走秀视频呢,业务员陪着项目经理耗着,胡渣桩子上都油光蹭亮的,“您打听到了吗,这位大小姐是什么出身?”项目经理眉头紧紧的锁在一块,像是一个只待死刑的行刑令一下就解脱了的死刑犯,“说是正黄旗后人。”
肉墩墩的业务员像是看见了死神,颤巍巍的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搁,茶叶在水里打了几个漩,“难怪啊,这是名媛了啊,”他挤了挤胡渣中藏着的一颗火疖子,挤了半天也没挤出一个主意来,“那就不好对付了,要不请咱老大去跟她见个面,拜拜山门?”
项目经理又来了一次盘旋,“哎,老贾哪愿意跟她见面聊啊,我们自己摆不平这项目,头就要拎着去办公室给他剁了。”
一个做一级土地批发的人,还嫌规划院提的方案太次了么。方颂的脑门上有三条大粗线,跟对方开会要查祖宗十八代吗?像我这种贫下中农,是不是都得站在会议室门外听会啊?
她听到项目经理说,“这姑奶奶接受过大大小小的采访,前天一个什么杂志上还有她半页纸的专访,大世面见过了,人也快到40岁了,资产阶级的小情绪太难伺候了。”业务员砸着嘴,“这就麻烦了,这种人很挑剔咖位的。”
方颂感慨,这里的人把客户当亲爹一样供着,态度还真不是装出来的,那眉头都紧张了,如果脱了袜子脚指头估计也是紧张揪着地的。
在殷城,创作人员是有恃无恐的,即使项目做丢了顶多被老板最多骂两句就过去了,完全不担心老板会辞退自己。但在平都不同了,比你能的人多了去了,你把项目做丢了你就清好东西走人吧,后面还排着大长队呢。
如果失业就没工资,没工资就供不了房租,一张嘴就要吃喝拉撒连生计都存在问题。方颂也挺怕的,要不怎么下班不回寝室呢,每天早九晚九必须耗在办公室里,不然心里就是慌乱的,她不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走的,但也是最后几名。
“这份工作是la通过熟人找的,我可不能给她丢脸啊。”看着盘的拷贝进度条,今天回去得11点了是没时间看视频了,宿舍大堂里的电脑最近越来越慢,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了,插来插去的别把盘里的文件给弄废了。
她放弃了盘,将一摞用废纸反面打印的文字资料塞进包里,今天就在地铁里看一看背一背吧,走过项目经理身边时,方颂问了一句,“正黄旗那位女士上的是哪本杂志?”
在地铁站口的书摊边,方颂看到了这本杂志,她本能的看了一眼封面左上角的价格,吞了一口口水,“好贵啊。”买一本杂志就要花好几天的早餐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