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由蓝转成了灰蓝,再被五颜六色的霓虹光涂满,浦晶晶问方颂,“你的酒店在哪儿?”方颂一时答不出,她从包里翻出打印好的行程单指给浦晶晶看。
浦晶晶勾起眼前垂落的头发,挽至耳后低头细看纸上的字,方颂则细细的看起她,这似曾相识的眉眼,这熟悉的体香却在繁华簇拥的苏州河畔变得陌生。
以前她和浦晶晶是自行车和小轿车的距离,现在就是自行车和气球的距离,原本都是地上跑的,现在一个天一个地了……
怎么了?
浦晶晶疑惑的望着方颂,捕捉着她脸上变化的情绪。方颂移开粘在浦晶晶身上的视线,看向空中,仿佛那里有一粒尘土,“我,有点儿困了。”浦晶晶在心里勾勒了一遍路线,“楼下应该就有到你酒店的公交,我送你下去。”
从每平米2万的豪门出来,又看到奢侈品店的店招,方颂心里是横竖的不快。在车门外,浦晶晶目送着方颂,方颂努力的露出自然的笑容。
一段缘分戛然而止,仓促的最后一幕总会让人一再品鉴一再分析一再遗憾。电影的最后一幕常以收尾,而方颂心里的字幕此刻是,我也许,永远的失去了那个我认识的浦晶晶了。
如果这个时候,车下的浦晶晶若是能从方颂的假笑里获悉什么,她一定会跑上来,跑上来之后呢?方颂不太能确定脸上的假笑有没有出卖自己,总是要结束的吧,从车站走回酒店的途中,她眼前的彩色变为单一的黑白,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吧,不是吗。
这一晚,方颂的胸腔像是有一根烟囱,烟囱里满是灰,焚尽了往日的欲说还休,只剩满腔的灰烬。第二天,浦晶晶发短信问她,今天你要去哪里,有什么安排吗?方颂用了一夜准备好的答案终于派上用场,我跟同学聚一聚吃饭,吃完她就送我去火车站了。既然纵了火,就让它早点将一切烧透。
一天没见,方颂怎么失魂落魄的,吴君将一张火车卧铺票递给方颂。方颂将准备好的现金递给吴君,“恐怕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吴君看着方颂单手拎着双肩包,头低着双肩颓着,像一具僵尸向检票口走去,“这是发生什么了?”
后来,苏朗问方颂,“是你主动跟人家割席断交的,怎么搞得你像是受害人一样?”方颂想了想,“我当过物理课代表,知道力是相互的。”
车厢外,方颂将车票交给列车员换了车票凭证,走进来找到了自己的铺位后,她刚刚把背包甩上中铺,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就响了。方颂看着熟悉的三个字的名字,眉头、心头、世界尽头都皱了起来。
她还去查了车次的发车时间?
来兰城两年,从没跟人讲这么多话。方颂,谢谢你,一路顺风。
方颂将过道上的座位拉下,弹簧的弹力挺大的,差点儿将座位又弹了回去。她曲了双膝坐了下来,火车也慢慢的动了,窗外的景象缓缓的向后退去。这一次来见浦晶晶,自己是在刻舟求剑找熟悉,但浦晶晶又何尝不是呢?
她早早的洗漱完爬上中铺,右手胳膊枕在后脑勺45仰视窗外的风景。蓝色的窗帘没有被人拉满,速度为梭将市景织成彩色的飞丝,在窗外如马奔驰。
它们跳进方颂的眼眸,又是一年清明,又是一段关系的。3年前跟维扬分开,和黎老师一行去西北旅游睡的也是中铺,那个时候,以为维扬的离开是件天大的事,过了3年再想来,心痛不过是几日的时光。
所以,我也是可以忘记浦晶晶的吧,只要再过3年。在成长走向成熟的每一个关卡,无一例外都与道别有关,而每一次道别,生命就会死去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