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放肆的掉泪,也没有资格掉泪。金穗心抽噎着,两只手的掌心用力在眼皮上按压,想要将那不受控制的眼泪按回去。她拼命让自己去想些别的东西,去想别的人。
可是,她所能想到的,都是会让她流泪的人和事。
她想回家,想回南洋。她想阿玛,想弟弟敏杰,想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害怕今后的每一步,她害怕她的丈夫,也害怕面对那些叫她没有面目再面对的人。
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什么是值得她期待的,除了敏杰,她总是挂念着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哭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金穗心一跳。她按在眼皮上的两只手僵住了,连眼泪也不敢再往下掉,身体也是僵硬的。
俞故笙抽了一口烟,一只脚踏在廊下前边的架子上,半侧首,乜斜着一只眼睛瞧她。
金穗心心里头乱蓬蓬的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着俞故笙。这是离赏梅园和听戏的小厅最远的角落,前面是大叶芭蕉丛,刚下了雨,这地方阴冷冷又湿漉漉的,不会有人想要到这里来。他来这里做什么?
极快的收拾情绪,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既然被他看出来她哭,要是撒谎说自己没有哭,反而不妙。金穗心定了一定心,转过来,也不擦了,就把一张哭红了的小脸面向他。
俞故笙提了一边眉梢,不以为然的盯着她看。
金穗心到底还是有点儿慌神的,她慢慢的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似真似假的说道:“没有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俞故笙嗓音奚落起来,“在北平时,还是在南洋时?”
他对她的过往多少是知道的,只不过她跟李琮的婚约是阿玛在临终前,李琮当着他阿玛的面立的誓,除了她,阿玛,还有敏杰,旁人只知道她跟李家的几位少爷都有些往来,跟李琮是要好的朋友,这一层婚约关系却没有人了解的。
金穗心安抚着自己,哑着嗓音道:“我出来有一会儿功夫,小兰要找我了,我先过去。”
边说,边垂着头,要从俞故笙一侧走过去。
她手腕上一热,被他阻拦下来。
俞故笙一只手捏着烟,一只手抓着她腕子,视线下垂,很轻薄的落在她的面颊上:“我问你,是在怀念北平,还是在怀念南洋。”
“不管是北平还是南洋,都是叫人难受的往事,你总是这样,喜欢剥人伤口吗?”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反唇相讥,俞故笙蹙了下眉头,却没有及时反驳。
金穗心又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就不打搅你了。来了这一趟,也算表达了我的心意。”
便将俞故笙抓着她腕子的手掰开,疾步走开了。
俞故笙没有勉强,不是勉强不了,而是他掌心之中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温凉的,似是夏日里的湖水。
他看了眼手心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那种滑腻的感觉却像是挥之不去一般。
这只小猫,藏了她的利爪,他还当她是没有挠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