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痛得来回直跳,双手捂着脸不敢哭出声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金家有拉着媳妇的手,俏皮说道:“妈有火眼金睛,还晓得你怀的是男娃儿还是姑娘?”
“秀珍,别听家有乱说,你妈真有那本事就成神仙了。”
“我妈与众不同,在我眼里就是活菩萨。”金家有幽默风趣,逗得母亲心理乐开了花。
白素青笑容满面,开心说道:“有你们在家里我就高兴得很。”忽然,疑惑不解的问道:“家有,你不是出门做手艺吗?啷个回家来了?”
金家有看见母亲有点迷茫,笑着解释:“良叔去乡上开会,师傅不在群龙无首,徒弟们只好放假回家。”
白素青恍然大悟道:“我的乖乖,你看我这记心被狗吃了。下午,你老汉也在公社开会,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陈书记语气时而沉重,时而激情澎湃,每一句话像打雷一样震耳欲聋。“同志们,已经过去几年了。今天,召集所有大队干部及党员来开会,大家引以为戒,深刻反醒,这是血的教训。现在国家稳定,社会安定,民风良好,大家必须实事求是,尊重事实,不许弄虚作假。”
金家有回家来没有看见兄弟们,向母亲打听消息。“妈,家里只有你一人,兄弟们做啥子去了?”
白素青一提到孩子气不打一处来。“放寒假了,从来没有看见他们仨做作业,准是去大榆树下走象棋了。”
生产队大院子,有一根参天大榆树,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树杆两个大人牵手才能抱住。榆树下有一个废弃的大石磨盘,大家都喜欢聚集在这里,是大人开会、小孩玩耍的水风宝地。
金家福和金家宗在走象棋,大家比肩接踵围成一个大圈,聚精会神观战。突然,看热闹的金家炳着急大声说道:“家福,你跳马将军,先下手为强。”
陈书记站在电影舞台中央,语气加重,激情高昂。“你们是国家基层干部和党员,一定要为建设新中国使劲出力,贡献出自己的青春和力量。要冲在生产最前面,走在群众最前面,脏活、苦活、累活都要抢着干。要做榜样做凯模,做好带头作用,做一名新中国合格的基层干部和优秀员。”
“啪、啪、啪。”同志们激动的拍着巴巴掌,掌声响个不停。
金家福十分擅长下象棋,棋风像大人一样鬼道,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啷个要用马将,我用军将才是好棋,可以吃他的炮,还能管住他另外的棋子。”
农村每家每户家里都有一个小广播,挂在篱壁上,每天晚上六点钟广播准时响起,广播里的歌声嘹亮,悦耳动听。
王幺婆看见儿媳妇回家来喜出望外。“庆芳,你马上要生孩子了,这几天不要出门干活,就呆在家里好好耍个几天。”
“妈,我哪有那么娇贵哦。放心,我没得啥子事的。”何庆芳感觉不舒服,准备上床休息。弯腰脱鞋子却脱不下来。
“还说没得啥子事,看你脚杆都肿成啥样子啦?估计应该要生了。快坐在床上去,我来帮你脱鞋子。”王幺婆把竹火笼递孙子,上前帮忙脱鞋子。
“妈,这啷个要得呢?让你老人家为我脱鞋子。啷个好意思呢!”何庆芳看见婆婆为自己脱鞋惭愧的说着。
“我是你妈,你是我儿媳妇,就是我的姑娘,你生娃儿才更辛苦。”
王幺婆帮儿媳妇脱下鞋子,让儿媳妇坐在床上,双手盖好被子才放心。
自古以来,都有一种说法:婆媳关系妇姑勃溪、水火不容。
讨媳妇就是你家里的那个“老娘“迎接你另外一个“新娘“。
其实,婆婆和媳妇在家里都是外姓人,更应该团结友爱、亲如母女、和睦相处、真心面对。
家庭的幸福来至于老娘,更取决于新娘。
电影院开完会,大家从凳子上站起来,慢慢的移动身子往外面走。陈书记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到下午六点半钟了。大声说道:“同志们,今天开会时间比较长,耽误了大家回家吃饭时间,食堂有稀饭和馒头,你们可以吃了晚饭再回去。
队长金顺财听见有免费的饭吃,欣喜若狂露出久违的笑容。“假工人,许仙会计,陈书记客气得很,我们必须给他面子,吃了夜饭才回家。”
何庆芳坐在床上用手使劲不停的捏着浮肿的双脚。“妈,啷个没有看见幺妹呢?这几天她去哪里了?”
王幺婆最小的姑娘叫任新碧,长得漂亮能歌善舞。“这个鬼灵精就喜欢跳舞,都去两天了,说是啥子培训哦。”
王幺婆心脏病十多年了,坐久了感觉心里不舒服,起身准备回家去。“庆芳,我该回家吃药了,老头子还在家等我。有啥子事就叫娃儿来喊我。”
“妈,上次我给你开的药吃完了没?要提前给我讲哦。”
“要得嘛,药吃完了再给你讲。”王幺婆说完回家了。
假工人是任新良的绰号,他站在原地不动,想早点回家去。“财队长和许仙会计,你们去吃夜饭吧,家里婆娘马上快要生娃儿了,我要回家去。”
金顺仙是生产队会计,许仙是他的绰号,伸出双手死拉硬拽着不放。大声说道:“假工人,吃一顿饭的时间就耽误嫂子生娃儿,天下哪有那么巧的怪事。”
白素青吃完晚饭,烧好洗脚水舀进木盆,大声叫道:“家同,你二哥呢,快叫他来洗脚啰。”
金家同轻轻推开房门,看见金家福坐在床边,全神贯注躲着偷偷看小人书连环画。“二哥,妈叫你洗脚,你在看……”
在漆黑的夜晚,房间里的平柜上燃着一盏油灯,北风几飕飕从篱壁缝里吹了进来,把灯火吹得东倒西歪。
何庆芳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湿漉漉的头发凌乱贴在额头上。双手用力抓住床沿,手臂上青筋暴起,鼓足勇气振得满脸通红,正在拼命的生孩子。地上放着柔软的稻草,稻草上面铺了一块娃片,羊水已经打湿了地上的娃片。
何庆芳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粗气。整个身子微微下蹲,使出全身力气,卯足了全身力气,使劲用力一振。终于,婴儿生下来了,血迹斑斑的婴儿平躺在娃片上。
金家同看见金家福偷看连环画,正准备向母亲告状,却被金家福握紧拳头吓唬道:“你瓜娃子敢告状,等着吃我沱子。”
金家同马上把头凑了过来,笑容满面道:“二哥,我不给妈告状,你看完了给我看。”
“我看的是战争片智取华山好看得很,打逑得太凶了。你要听话,我看完马上拿给你看。”金福看得津津有味,爱不释手。
何庆芳拖动着疲惫的身子,双手拉住床沿有气无力的大声喊道“大女子,大女子,你快起来……”
任正文睡在母亲隔壁的房间,母亲大声的叫喊惊醒了睡梦中的儿子。任正文大声问道:“妈,叫我做啥子?”
何庆芳听见大儿子的声音喜出望外,大声说道:“你快起来把剪刀找到,在灯上烧红了拿给妈,妈要剪脐带。”
任正文迅速穿衣起床,来到母亲的房间,按照母亲说的位置找到了剪刀,双手握住剪刀,在油灯下不停的烧着剪刀口。拿着烧红了的剪刀走到床边,小心递给了母亲。“妈,剪刀来了,注意烫。”
何庆芳接过剪刀,在烧红的剪刀上吐了吐口水,用嘴吹了又吹,抓住脐带用力一剪。双手抓起滑溜溜的婴儿,用食指在婴儿的嘴里轻轻掏一下,尽量把嘴里的羊水溢出来。然后,在脚板心上用手轻轻拍打,婴儿“哇、哇”大声哭了起来。把婴儿轻轻放在融融的毯子上,低头看见是儿子,黯然失色。“我的天瓜神!啷个又生了一个长茶壶嘴嘴的。人间苦啊!你就大声哭吧。”
任正文好奇的问道:“妈,你生的是幺妹啥?”
“幺妹………”何庆芳无意间重复儿子的话。
王幺婆睡在床上,被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了,她起床端着煤油灯来到儿媳妇家。“庆芳,啷个这么快就生了,你硬是能干得很。”
任正文看见婆深夜来到家里,高兴的抢着说道:“婆,妈给我生了一个漂亮的妹妹。”
王幺婆从保温水壶里倒出热水,和盆里的冷水勾兑好,湿度适宜。拿着一小块毛巾在盒里打湿,用双手扭干,轻轻的为婴儿擦洗干净身子。
何庆芳用绒毛毯把婴儿包裹好。双手抱起婴儿放入怀里。王幺婆双手扶着儿媳妇慢慢的回到床上,平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何庆芳闭上眼睛可以安心休息了。
王幺婆兴奋的把大孙子抱在怀里。“大女子,现在,你终于有妹妹啰。”
“婆,妈生妹妹,啷个老汉还没有回家来呢?”任正文躺在婆的怀里,无助的问着。
王幺婆环视房间,没有看见儿子的身影,愰然大悟。“这个背时的,真不是个东西,婆娘生娃儿了,都啥时候还不回家来?”
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任新良和队长还有会计打着火把,仨人匆匆忙忙回来了。
阿黄看见黑夜里有人打火把,听见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不停的“汪汪”大叫,狗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婴儿不知道是饿了,还是亲爹回家来的缘故。突然,“哇、哇”大声哭了起来。
队长金顺财走在最前面。忽然,听见婴儿哭声,抬头看见何庆芳家里的灯还亮着,惊慌失措大声喊道:“假工人,你听,婴儿的哭声,是你家婆娘生娃了。”
任新良知道媳妇生孩子了又惊又喜,心理更多的是内疚和后悔。“许仙会计,你不是说吃一顿饭时间不会耽误生娃儿吗?这回安逸了,该啷个整哦。”
金顺仙理直气壮道:“婆娘都生了,还怕个铲铲,除非你是个耙耳朵。”
“假工人,有啥子担心,听见娃儿的哭声说明大人和娃儿都平安了,你赶紧回家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金顺财不停的安慰着,说完和会计都消失在夜色之中。
“咚、咚、咚。”任新良鼓起勇气举手敲门。
王幺婆听见敲门声音,知道儿子回家来了,吩咐大孙子去开门。“大女子,快去开门,你老汉回家来了。”
任正文一边开门一边高兴的向父亲报喜。“老汉,老汉,妈生了,生了个幺妹。”
任新良高兴的托起儿子,兴奋的在大儿子脸上亲了又亲:“大女子,你终于有妹妹啰。”
“哎呀!老汉,胡子扎人。”任正文不停的用手摸着脸,大声说着。
王幺婆看见半夜才回家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背时的,婆娘生娃儿了,深更半夜才回家,你还是人吗,心理还有这个家没有?”
任新良心理特别愧疚。“妈,你骂得好!我还真不晓得庆芳今天会生。否则,开完会就回家来啰。”
何庆芳睡在床上,看见丈夫委屈的样子,生娃儿的痛苦和之前的埋怨瞬间都消失了。
“妈,新良真不晓道我今天生娃儿,算啦,别吼他了。”
何庆芳深深的知道夫妻是相爱一辈子,忍耐一辈子,信任一辈子,理解一辈子。
夫妻之间,想要让对方包容自己,首先要学会理解对方。
家是感情的港湾
家是成长的摇篮
家是精神的乐园
家是放纵的地方
家是灵魂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