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晚会第二天,又是一个雷雨天。近来天气总是反复无常,荆宜修也习惯了,只是这样昏暗的下雨天,总让她在家的时候觉得好无聊。看视频、打游戏都提不起劲来,一个人吃什么也不知道。 她有时候一个人不知道吃什么,就会很怀念以前爸爸在的时候。爸爸是个很喜欢做饭的人,以前常常变着花样给她和妈妈做好吃的,她也很捧爸爸的场,爸爸做的每道菜她真的都觉得好好吃。那时只知道爸爸做的饭好吃,长大后才知道不用去想每天每顿要吃什么,真的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开着客厅的电视,找了一部看过的电影,她半躺在沙发上开始玩游戏。其实游戏本身还是很好玩的,只是这几天,她一心一意想要蹲到雁南山的雪貂,不下副本不下战场不做任务,就守着一个坐标苦苦地等,实在是很无聊。 她眼睛盯着屏幕,耳朵听着电视的声音,渐渐觉得整个人脱离了世界。窗外隐隐约约的雷声雨声,电视里嬉笑的声音,电脑里游戏的背景音,听得到却感知不到,双眼慢慢合拢,手也缓缓脱离键盘,快要掉下。 才醒来不到两个小时,可她真的无聊的发困,不如再睡一觉吧。 手机这时候震动一下,她鬼使神差地跟着一颤,困意消了大半。 “我昨天说的事,你还没回答我!” 容峥发过来的微信。 昨天?荆宜修想不出昨天容峥有问过自己什么,发了个问号过去。 “我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国外玩几天,才一晚上你竟然就忘了。”底下跟着一个很暴躁很可爱的猫咪打玩具动图。 荆宜修第一反应是不想去,旅游好麻烦,她太懒了不太想动。 “吃穿住行我安排,绝不让你累着!”像是知道她会怎么想似的,很快容峥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有个旅游保姆……貌似也还行。 她翻翻林姐昨晚发过来的工作日历,很干脆地回了容峥,“可以玩4天!”。还有6天,她就将迎来工作高峰期,一定要好好把握这短暂的休息时间。 容峥也是个行动派,很快发来了航班信息。 今晚的机票,飞日本。 荆宜修翻了个白眼发过去一条信息:“兄dei,我们下次能去别的国家吗?我跟你去过6次日本啦,我还是很想跟着你走出亚洲的。” 容峥回:“包吃包住包导航,你就闭嘴吧。” 荆宜修从善如流地回了个“封住嘴”的表情过去。她也不排斥再走日本,那里的食物和清酒她可是都还没有享受够呢。 只是习惯性吐槽罢了。 游戏里陆陆续续有人找她了。今天她被窗外滴答的雨声吵醒,8点就睡不着了,起来吃了个早饭就上了游戏蹲点。 10点,帮派频道不断提示有人上线。 【帮派】桃花红:副帮,你还没蹲到雪貂吗? 扎心了,老铁。本就被震醒了一大半的瞌睡彻底没了,荆宜修把键盘敲得很响,哒哒哒哒哒哒哒。 【帮派】一休:掀桌,人艰不拆。 【帮派】晴天打雷:我记得雪貂有7个刷新点呀,副帮你别就守着一个呗。 【帮派】一休:蹲一个成功的几率是1/7,随机蹲…是1/49… 【帮派】雨天跳舞:语文不好起这么个名字就算了,数学不好咱就别出来秀了好吗? 【帮派】流苏:噗哈哈哈哈哈哈 【帮派】晴天打雷:嘤,这明明是你弟帮我取的 【帮派】雨天跳舞:你还有理了?! 【帮派】晴天打雷:媳妇我错了! 【帮派】秋千人:要不我们帮你蹲其它点,出了叫你? 是个好办法,但荆宜修不想让帮里的人一起做这件事情。心诚则灵,她自己的小愿望,想要自己一个人办到。 谢绝帮主的好意,荆宜修继续百无聊赖地在雪地里和糊糊大眼瞪小眼。 突然想起来好几天没和千水袅袅聊天了,每次上游戏看聂深在不在的时候她的头像也都亮着,但她也没找过荆宜修。 荆宜修给千水袅袅发过去组队邀请。 被…拒绝了。 被盗号了??? 下一刻就有了解释。 【私聊】千水袅袅:亲爱的我要带我徒弟下本了!出来再跟你聊啊! 好吧好吧,徒弟最大。说起来她也有个小徒弟,这几天老是见不到人影,不知道在忙什么。 左思右想一番,荆宜修给聂深发了条充满师傅关爱的微信过去:“徒徒,师傅这几天要去一趟日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给你带呀。” 再发一条,“女朋友有想要的话,也可以给我说哦。” 原谅她如此拙劣地去试探他有没有女朋友吧,她就是想求个心安。 聂深没有马上回复她,于是她放下了手机。过了一分钟,她又点开手机看了一眼,仍然没回复。再过十分钟,仍然没有消息进来。 本来因为给他发了消息有点小兴奋的心情偃旗息鼓,她突然想撤回第二条消息,那条消息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多事很无聊? 惴惴不安的荆宜修伸了个懒腰,将注意力放回游戏里。 聂深直到晚上8点才看到那条消息,早上走得太匆忙忘了带手机到公司。这几天他除了五、六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其它时候都在公司画图、开会。 第二次投标截止时间还有十几天就要到了,而他感觉还有好多问题没有解决,做的过程中又不断有新问题冒出来。这几天已经搞得他焦头烂额,不止是他,这个项目所有人这几天也都累着了。舟鱼已经单方面和他暂时绝了交,因为昨天他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造型构思,理论上是做得出来的,但需要大量的计算验证和材料选取,实在是让结构部对他恨之入骨。无奈反抗力太弱,被冷面的聂深无情镇压,舟鱼顶着一头焉了的黄毛,怨气满满地回到结构部宣布噩耗,然后被敲了一顿大餐,更加对生活失去了梦想。 痛苦之余,他想起了那个送了聂深一匹马的富婆。据他猜测,富婆说不定是个富二代,一天无所事事花天酒地,偶尔打打游戏,随随便便就能送人1888的马匹。 好羡慕哦,45度忧伤的舟鱼撑着下巴忧郁地望着坐在对面吃饭的聂深,幽幽冒出一句:“人家也好想傍富婆哦~” 聂深做项目期间也是冷面阎王了,这几天没休息好也没吃好,他脸色也不好看。听见对面的人又发神经,他头也不抬,慢慢咽下嘴里吃的,才回了他一句:“富婆不喜欢几天不洗头的油腻猥琐男。” “人家才没有故意不洗头呢,有个变态故意摧残我,让人家都没有时间洗头头。”舟鱼很想跳起来中气十足地回怼过去,可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只能说出如此“你们怎么可以吃兔兔”的话来。 “我其实还有个方案,会让你连床都沾不了。”聂深抬头皮笑肉不笑。 “我艹你大爷的~你不要这样对人家啦,这样女朋友都找不到的~” “那你别说话。” 像一只河豚泄了气,舟鱼下巴磕在桌上,一粒一粒地往嘴里塞米饭。他好想自己的床、家里的沙发、几天前吃过的香辣虾,还有那无忧无虑的游戏时光,他可才刚满级! 聂深看着舟鱼的颓废样,再想想项目组里越发沉重的气氛,已经暗暗决定了明天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 晚上下班后公布这个消息,果然办公室爆发了一阵欢呼声,此起彼伏的“聂哥威武!”“聂哥英明!”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舟鱼热泪盈眶地跑过来,假哭着感动说:“我决定和你和好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室友!” 被那油腻的头发蹭到脸上的时候,聂深很想收回休息一天的决定…… 但看着其余人脸上轻松的笑容,他紧绷的心情也不由自主松了一下。心情一松懈,突然就感觉腰酸背痛,回家的欲望也强烈起来。 和舟鱼在外面好好吃了一顿,两个人回到家已经8点了。 快到夏天,8点时候的天空也刚完全黑下来。舟鱼感叹着好久没有这个时间回到家里了,一回家就迅速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死活不挪窝了。 聂深受不了身上的火锅味,进屋就去洗了个澡,穿着睡衣清清爽爽地再回到客厅里。今天不想再开电脑了,他拿过手机,准备在好几天没联系的荆宜修面前刷刷存在感。 黑着的手机亮起来,屏保上置顶的就是荆宜修早上10点发来的微信。 “徒徒,师傅这几天要去一趟日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给你带呀。” “女朋友有想要的话,也可以给我说哦。” 瞧见聂深又露出那天在包厢外看见的笑容,仰躺着的舟鱼翻过身来,费力挪动过去,伸长脑袋努力瞅屏幕上的字。 聂深把手机按熄,伸脚抵在油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吃了大餐趴了一会满血复活的舟鱼跳起来准备和聂深大战三百个回合,聂深及时说了一句:“明天做椒麻鸡怎么样?” “非常ok!我洗头去了!”很有志气的舟鱼立马转身回房间拿睡衣准备洗澡。 留在客厅的聂深一只腿放在沙发上,非常认真思考了一下该不该再去洗个脚。 被舟鱼一打岔,本来因为被荆宜修惦记而有些愉悦的心情转向了另一个维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却去日本了。另外,和谁去的???助理还是朋友?为什么去日本? 被疑问占据的聂深果断回了条消息。 “那就带瓶清酒给我吧,谢谢。” “没有女朋友。” 之后很久,久到舟鱼洗了澡出来,都没有新消息回过来。 想着荆宜修可能在飞机上,聂深也没多等,和舟鱼一人占据沙发的一角,在电视上打了把游戏便早早回卧室休息了。 容峥6点来到荆宜修公寓楼下停车库,接她去机场。 雨仍然下得稀里哗啦,他靠在车门处等她。 荆宜修出了电梯门看到他,拉着小行李箱就小跑着过去了。容峥见她这个天气仍穿着裙子,露出小腿来,不觉有些好笑。 “这位女士,还没到夏天吧,穿裙子不冷吗?”他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个很可爱的小酒窝,他生闷气的时候,荆宜修很爱戳,一戳他就笑了,笑了他就不生气了。 “冷啊,你暖气开着的吧。”把行李箱交到容峥手上,容峥边把后备箱打开,边无奈回答:“没有啊,你又不说你穿得这么少,我穿得可是刚刚合适这个天气。” “啧,一点都不体贴。”荆宜修钻进副驾驶,熟门熟路地开了暖气,搓了搓手,这才感觉好一点。刚才出门被冷风一吹她就后悔穿裙子了,可是又懒得回家重新去选外套,再加上时间来不及了,她就匆匆下来了。 容峥放好行李箱,坐进来。他手长脚长,座位都比荆宜修靠后一些。车内暖气一开,他倒觉得有些热了,脱掉外套,只穿里面一件黑色T恤。 将手里的衣服扔到荆宜修腿上,说着“冷了就披上”,手上利落地将车开了出去。 刚脱下来的外套还有点温度,热气蒸腾出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正是将有未有最是撩人,荆宜修觉得好闻,干脆拿起来凑近了闻了闻。 容峥眼尾注意到,清了清嗓子,提醒荆宜不要像个警犬似的嗅来嗅去。 荆宜修把衣服放下,疑惑道:“你衣服上怎么有股香味呀?” “昨天才洗的衣服,能没有洗衣液的味道吗?”容峥好笑。 “好好闻哦,你买的什么牌子的?”等这次回来,她也要买,也要洗得衣服香香的。 “……我姐买的,你自己问她。” 荆宜修露出害怕的表情,连连摆头,“算了吧,你姐恨你未找女朋友,我这不是送上门的包子吗?” 容峥见路上车少,作势要转方向盘,嘴上威胁道:“说什么呢,信不信我马上调头带你去我家作上门媳妇?” 荆宜修立马转过身面朝容峥准备回嘴,话到了嘴边却叫她及时咽回了肚子里。 刚才车库灯光原因,没有注意到容峥脸色。现在一看,却觉得他精神不大好。他平时不喜化妆,只参加节目时让化妆师稍许修饰一下,提亮一下肤色,遮盖一下黑眼圈什么的。 今日是他们俩私人去旅游,自然没有化妆。荆宜修在车里离得又近,将容峥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他本少年相,憔悴起来更加令人心疼。 荆宜修看着他肤色映衬下更明显的青色黑眼圈,气就上了头。可她又得憋着,因这也不是他的错,她不能去骂他。憋着憋着气就成了难受,她假装看风景转过头去看窗外,小心翼翼调整着呼吸,等泪意消散下去了,她才敢回过身来坐好。 容峥心思多,她没回嘴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也不说出来,只装作一心一意开车,不知道那头心里的小九九。他知道自己面色不太好看,可是在荆宜面前,他不想装作自己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那样真的好累好累。 两个人怀揣着内心的小心思,一路安静直到机场。 一下车冷风一灌,荆宜修就利索地打了两个喷嚏。容峥嫌弃地拿走她抱着的外套展开让她穿上,自己去办理登记事宜。荆宜修很自觉地戴好口罩帽子,躲在vip候机室里玩手机等他回来。 手机刚才进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千水袅袅的。 千水袅袅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柯基屁股,圆滚滚毛绒绒的,荆宜修问过,这是千水自己家的柯基“屁屁”,实在让她羡慕不已。千水毕业后经父母介绍进入国企工作,每□□九晚五工作稳定,平时和小姐妹逛逛街,最大的乐趣大概就是打游戏了。在父母从小的教育下,不晚归、不迟到、不往游戏里充钱,一个乖乖女、好学生、好下属。 等得正无聊,送上门的唠嗑对象。 “忙着带娃呢你。” “这不是看你收了个厉害徒弟,我眼馋嘛。” “那你徒弟也很厉害吗?” “不厉害,小白一个,所以我上游戏都带他去了,一个小道士。” “小脆皮呀,等我上线见见呗。” “好呀(见面礼不能少!)” “切,本富婆才不像你一样小气。小心你徒弟见财思迁,到时候转身就把你抛弃了。” “呸呸呸,你不要用铜臭污染了我的小白徒弟。” 容峥办好手续进来的时候,荆宜修正在沙发上笑得不能自已。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笑的时候,他总能心情舒坦一些。 荆宜修瞧见他来,仍然无法止住笑意,她问他:“你觉不觉得我身上有暴发户的铜臭气?” 他给了她一个眼色让她自己去领会。 荆宜修也没想从他那得到答案,继续低下头和千水袅袅斗嘴。 7点半的飞机,两人等了一会就上了机。 和千水袅袅道了别,荆宜修关了手机放进包里,转而摸出两个眼罩来,自己一个,容峥一个。 “别看东西了,睡一会儿吧。”她找空姐拿来毯子,问他吃药没,他说没吃之后又要了一杯水,看着他把药和着水吞下了。 做完这些事,空姐下去了,他拍拍她的手背说:“拿我当你家少爷伺候呢。” 她回了一嘴:“哪户人家里有我这么漂亮的丫鬟呀?” “嗯,不是丫鬟,是少奶奶。”他煞有介事地说。 荆宜修半真半假打了他一下,不再跟他贫了,让他带上眼罩睡一会。甭管睡不睡得着,闭着眼睛休息总是好的。 跟着她自己也戴上眼罩,准备睡一会。 飞机已经离开地面升到了云层上空,在地面上的人看来成了小小一点,正慢悠悠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