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襄宁见他应了自己提议,不免松了一口气。她怕等过会裴予出来还要追究刚才那事,就立即先去将衾儿料理好。
大约是之前哭闹了许久,喝过米汤,没一会小家伙就睡了过去。
谢襄宁依旧将他放回了之前的小榻上,这才轻手轻脚的从里间出去。想着即将要面对的裴予,不由紧张起来。
可等她刚出去,就见裴予已经坐在了外间窗下的椅上,微微斜靠着在那看卷册。
窗户半开着,外头烟雨蒙蒙。
挂在屋檐下悬着的几盆吊兰轻轻晃动,末端垂着雨珠将坠未坠。
斜风吹入,半握的书卷被吹翻纸张,裴予却看得极为入神。
谢襄宁很有些纳罕。
书卷反着,大人也能看得这样认真?
她心下正起疑惑,那边裴予的视线就投了过来。
看了谢襄宁一会,他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咳”了一声将书册颠倒了过来。
“大人。”谢襄宁知情识趣,自然不会点破。只移步上前,将窗子合上后随即又退后了两步。
“大人,窗下凉,不如去里屋。”
她言行皆有讨好之意,想想再要开口,却惊觉坐着的那人微蹙着眉看自己。
“不必理会我。”裴予开口。
这话大有摒弃之意,谢襄宁顿时觉得自己双颊火辣辣的烫。刚才自己言行多有讨好之之意,实在刻意过头了。
不过这样一来,仿佛刚才婢女那事就已经被轻轻揭过了。
“若无事,便去临一临书架上那本松庭册。”裴予道。
这便是闲她碍眼,随意寻个事打发自己好离他远些了。谢襄宁顿时轻松不少,应着这话进了里间。
这间屋子原本就是裴予所住,里间有一排书架上摆有书籍和文房四宝。
先前她不好随意动这屋内东西,只远远看过。
这时找到了那本《松庭册》仔细翻看,倏的就明白了他为何要单单让自己临摹这个了。
谢襄宁见识过不少名家书画,可这本册子上的字端的是笔走龙蛇、遒劲有力,风格自成一派。
虽是打发自己的闲话,她还是依言拿了笔墨去临,再回神不觉已经天色将暗。
外头雨势渐微。
谢襄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远远看了眼仍在酣睡的衾儿,不由唇角轻轻翘起,笑了一笑。
这大约是数日来,第一次这样松快。
她又朝外间看了一眼,透过珠帘隐约可见先前坐在窗下小榻上的人已经离开了。
——这位裴大人,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夜里,谢襄宁合眼躺在床上,忽的想起一事,激灵之下立即坐了起来。
之前她裴予频频皱眉抚着小腹,莫不是……
算算日子,这几日是她的信期!
裴大人今日这样反常,莫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谢襄宁躺下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了里头。
着实尴尬。
***
翌日。
谢襄宁起身抱着衾儿去外间,就见裴予已是坐了桌前,桌上是一席朝饭。
她有些纳罕,转念又想起了昨日那猜测,不由停下了脚步,踌躇不前。
裴予却是先开了口:“今日随我出一趟门。”
出门?
谢襄宁没想到,他今日一大早是有事而来。不过,她却有些顾虑:“大人,我……我这样子,恐怕别人会瞧出不对来。”
“我已有安排。”裴予拿起碗筷,姿态闲适从容。
见谢襄宁低头望着怀抱不说话,便知她是放心不下裴衾,侧头往门外唤了一声。
应声入内的是李婆子。
她欠了欠身行礼后对着谢襄宁道:“世子放心,只管将小公子交给奴婢照顾就是。”
这一顿朝饭,谢襄宁吃得极为不安。
裴予抬起眸扫了她一眼,“李氏是府里老人,何况还有她的身契压着,你大可放心。”
“嗯。”谢襄宁点了点头,低头用了一小口粥。他安排的人,她是相信的。
可到底心里还有旁的事,谢襄宁忍不住又去偷偷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那人。
如此反复再三,裴予又怎会不察觉。
“有话要说?”
谢襄宁神色纠结,有些拿不定主意。若要不问此事,心里头也总放心不下。
可若要是问,她又该如何开口?
毕竟心高气傲的裴大人遇到女子信期,多半是不肯先同她提起的。
愁人!
或许,她该自告奋勇先向他普及些注意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