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谢襄宁惊呼,连忙起身。她起得着急,随之响起的是凳子被绊倒的声音。
“大人可否将衾儿带来这.......”
裴予蓦地挺住往外去的步子,“可。”
这又是叫谢襄宁极为意外,她以为他定然会拒绝的。
得了这话,她先就有些激动,走上前几步,压着地颤抖的声音问:“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裴予侧过身来看她,嘴角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不过是个未满月的孩子,我叫人弄一味哑药,自然就能在这藏住了。”
谢襄宁语噎。
这诚然不是藏人的好地方,这般小的孩子最是爱哭闹,惊扰了左右邻里只怕要惹人猜嫌。
她抿了抿唇,再没出声。
裴予见她没话说,就拿着那纸穿过庭院去了书房。
书房内,侍卫何姚已经在了有一会,见来的是昨儿那位姑娘又是一惊。
他家主子向来是不让外人进书房的,怎么就……他还往后头瞧了瞧,确定了世子爷是真的没跟来。
裴予径直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一并交于的还有谢襄宁的那枚谢氏香球。“你到这地方去接这两人,再送去白塔寺。”
“……?”何姚迟愣。
裴予不会看不出他眼中的疑惑,“这是裴大人吩咐之事,大人有伤在身,这几日要静养。”
何姚见这纸上的确是他家主子的字迹,因此也不再怀疑这话。他倒是对眼前这姑娘,十分的稀奇。
满京城谁不知道裴少卿最不近女色,就是他这跟了七八年的侍卫也没见过,好奇得很。
“姑娘从前就和主子认识?”
裴予斜睨了他一眼,只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
“姑娘”二字他听着尤其刺耳,再则何来什么“从前就认识”!
谢家这位六姑娘的名头他如雷贯耳,见却是头一回。
这么一想,他昨晚真是鬼迷心窍,否则也不会冒大不违去救她,更不会惹了这莫名其妙的事来!
***
裴予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许久,平日他公务繁琐,极少有这样的空闲。
书桌就临着窗户,有雨滴从檐上落下。
庭院凄清,秋意已浓。
要是这辈子只能如此,再换不回去了怎么办?
裴予脑中“嗖”的闪过这个念头,他闭上眼,将背靠在圈椅上,长眉时皱时松。
叹了口气,才又睁开眼,研磨铺纸。
他上折子告了一个月的假,手里查办的急案就必然要同僚接手。然而御史台季封受贿一案,他刚才理出了些新的头绪。
季封白衣出身,是庆享五年的二甲进士,后升迁入御史台任左副都御史一职。
御史乃皇帝耳目之臣,向来是清水,季封任上更是出了名的清正严明,不屈权贵。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人,被查出书房琴匣内藏了十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
季封脱冠入狱,却不肯交代银票来向。
此案因此悬而未决。
裴予眯了眯眼,笔随意动,写下了“魏月兰”几字。
大理寺的卷宗里清楚记录了季封的生平经历,其内有一笔曾提及此人幼时家中清贫,全因救了同村秀才魏东孝之女魏兰月,才得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后来,魏兰月入宫成了宫女,大半个月前才因到了年纪被放出了宫。
裴予之前并没疑心此人,可如今想来,却是有极大可疑。
被放出宫的宫女若是手里握着一样极大的秘密,且能用之换取一大笔钱呢?
细想想,谢后产子之事,差不多就是魏兰月出宫那会传出的。
裴予捏了捏眉心,仍有几处想不明白。不过,眼下还得先叫人去探探此人的虚实。
“姑娘!”
婆子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不得应声,伴着几下敲门声,她又唤了一道。
裴予这才意识到这“姑娘”指的是自己,“何事。”
啧啧,这语气可真是够冷的。可再傲再美,不也就是个养在这外室!
李婆子才不稀罕上赶着巴结她,谁才是正经主子她心里门清得很。
“世子爷有些不大舒服。”
***
谢襄宁的不舒服委实难以启齿,李婆子送饭菜来时大约是瞧出了她的神色不对。
可将裴予找来,实在不是她的意愿。
谢襄宁侧坐在桌前,颇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李婆子,这才回裴予刚才的问话,“也没什么。”
桌上的饭菜是李婆子刚才送来的,碗筷仍是原样放着没动。裴予看了她一眼,坐下道:“那就先用饭。”
“……”
一顿饭,颇要费些时间。
谢襄宁搁在腿上的双手紧握,余光扫见对座之人已经拿起了筷著。世家公子,一番动作自然姿态闲雅。
可对她而言,却是并不怎么美妙。
“大人慢用。”
片刻,谢襄宁还是忍不住说了这话。继而慢腾腾的站起身,往屏风后的小榻上坐了。
绢纱的屏风又薄又透,裴予等用完了饭才走至那前头,沉声垂问:“怎么了?”
谢襄宁抬起头,双眼已经有些微红,下唇也被咬出了深深的齿痕,好像有极难启齿的事堵在了她的嗓子口。
可是她也是真的忍不住了。
最终,谢襄宁只能咬牙切齿的吐了真话,“大人,我、我想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