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啦，上回跟你搬过磁带，就……”程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沈晖笔尖一顿，他看过来，和别人不同，目光有点淡：“真不好意思，我刚在记账。”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我先逛逛。”程简捋了捋刘海，想到昨晚突然挂断的电话，只能待会再提，她走近货架，随手拿起一张碟，左看看，右看看，视线穿过墨黑色的镜片，最后停在沈晖身上。

有的人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她不由得把墨镜拉至鼻尖，脑袋低了低，露出那双水灵的大眼睛，跟做贼似的偷偷瞄上几眼。

沈晖垂眸的时候，灯光照亮他半张脸，阴影下修长的睫毛在冷空气里轻颤，今天没点炉子，快入冬了，他握笔的指关节微微泛白，嘴里念着几窜数字。

画面每一帧都像极了文艺片，程简站立原地，痴痴望了好久，等沈晖放下笔，才蓦然回神，她迅速转过脑袋，把墨镜扶上鼻梁就当无事发生。

“你手里那张，喜欢吗？”他起身，声音很温和。

程简重新把目光投向对方，点头，又摇头，将光碟放回原处：“我不是很了解。”

在这个百花齐放的年代，万千歌手中，她只了解他。

“没关系，有空可以常来店里，最近录音机坏了还在修，等修好，你听听有没有喜欢的，虽然没办法都送，不过一个两个，对我来说算不上问题。”

沈晖边说，边绕过柜台，从她右侧的第二排架子下拿了样东西，是邓丽君新出的粤语专辑，《漫漫人生路》，封面印着一张极具风情的侧脸，真好看，她真的很漂亮。

这是他承诺的唱片。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它。”程简将其小心捧在怀里。

沈晖不由一笑：“你今天没上课。”

“我，休假。”她突然神经紧绷，生怕说错话。

见此，沈晖随口问道：“师苑几点放学，你清不清楚？”

“周五的话，应该五点半……你要去接人吗？”她心里又酸又好奇，居然能被男神接送，那个人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

“一个朋友。”沈晖偏头，看向身后的挂钟，他自抽屉里拿出粉色的保温饭盒，瞧着有点眼熟。

！！！

这不就是她昨天用来装鸡汤的工具吗！

沈晖要去学校亲手还给她？

啊啊啊——

救命！她要不能呼吸了，怎么办，找个□□闪现过去？

程简偷摸看一眼时间，现在五点整，还有半小时。

“那你注意安全，我有事先回家了。”她努力维持微笑，而后僵硬地走出店门，等经过音像店，拔腿就跑——

满脑子都是“打车打车打车”。

车呢，为什么关键时候找不到出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意识到“滴滴”是多么便利的软件。

“嘀！”

闻声，她手足无措地回头，一辆黑色吉普停在身边，车窗摇下来，刘叔乐呵道：“小姐，老爷刚从南边回来，说想见你。”

“太好了！”程简欢呼雀跃地拉开车门，迅速钻进去。

刘叔刚要拐弯，就听他家小姐在自言自语：“你快送我去学校，天哪，我这副样子是不是很丑，完了完了没时间了，把头发放下来应该会好看点，应该吧。”

刘叔不动声色地把车开向师苑：“小姐，你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

“哎呀你不懂。”程简把校服换上，她里面是件高领毛衣，等抵达校门，她摘了口罩，扔下墨镜，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外面的温度稍微有点冷，她心里却暖烘烘的，有把烈火在胸口燃烧，像光一样，正在发热，发烫。

她就待在楼道里，等一个下课铃。

路过的教师统统投来目光，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回以微笑，对此不甚在意。

“铃——”

程简得到信号，她梳理头发，低头整理衣摆，直到看见脚上那双格格不入的雨靴……

艹！

还有这茬。

她咬咬牙，把雨靴脱了，藏进一楼杂物室里，只穿一双雪白的袜子，踩在水泥地上，强忍着凉意走出校门。

微风中，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没找到想见的人。

她认定，沈晖绝不会迟到。

以防撞见冯耀林，程简穿过马路，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在路人异样的视线中，往200米外的岔道口前进。

记得沈晖当时就把单车停在……

她停步，那个清瘦的身影站在杨树下，背后是一辆二八大杠，手里拎着饭盒，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十米的距离，风起时，人行道上落叶纷纷，她忽然目光闪躲，把脚趾绷紧了，在想，这幅样子去见他，其实挺狼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