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相信有人会浪费时间来当“活雷锋”,更何况今天周三,对方还是个学生,可自己一穷二白,实在也没有利用价值。
为什么?总不能说想接近他吧,有了,程简几乎是脱口而出:“老师教育我们,为人民服务,不求回报!”
在她信誓旦旦地宣言下,锈迹斑驳的仓库大门被拉开,所有的钢架都落了灰,空气里的尘土犹如蝗虫扑面而来,沈晖侧过身,下意识地抓起半边衣领遮住鼻梁。
“像这种乐于助人的良好美德……咳咳咳!”她拍着胸脯差点被呛死,等看清环境,心里像被针扎似的。
“什么呀,连个窗眼都没有,又冷又潮,你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程简义愤填膺地控诉,刚说完,就噤了声。
“你知道我住这里?”沈晖一面扇风一面疑惑地放下衣领。
“……”
她随机应变,慌忙指向不远处,只见角落里有架简陋的硬板床,床底是生活用品,而后把声线压得更低了,像嗓子发炎似的,哑着道:“我、我猜的。”
沈晖面色僵硬,似乎被窥探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把目光倏地收回,轻点了点头,就将钢架上的抹布卸下,扒开纸箱开始认真工作。
程简知道他早年收入低微,所以生活多少有点拮据,没承想是这么个拮据法,可他在访谈节目里却轻描淡写,笑着说什么苦中作乐,这种环境,哪能有乐头。
“小姑娘,你能在城里上学,家境应该不错。”沈晖把塑壳表面的灰擦干净,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以后不要见谁都帮,容易被骗。”
“当然,我只帮你!”别人关她屁事!
“嗯?”他动作一顿,看了过来。
程简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红着脸,不禁解释:“我是说以后学业繁忙,也没时间再为人民服务了……”
“嗯,好好读书。”他低头,把干净的磁带插入纸箱里,依次叠起来,眼里有羡慕,有无奈,也有不甘。
程简透过镜片,在门口穿入的那道光线里,她看到他浅淡的笑容,和空气中的灰尘混杂在一起,让他的脸颊脏了,衣袖脏了,手心手背都脏了。
心疼,好想冲过去抱住他,带他脱离这个看不见光,阴暗又潮湿的“家”。
“我听说你会唱歌,还会乐器。”程简当下十分冲动,她想动用老爹的关系给他找到舞台,哪怕充当剧团的乐手也行,收入能比搬运工多出好几倍。
沈晖却有点不知所措:“你听谁说的?”
“我……在饭馆听到的。”她也慌了,只能撒谎,尽管自己并不想骗他。
沈晖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冷冷的:“我不会,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程简瞳孔微缩,大约是语气过于激动,后半段显然缓和许多,“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好像挺会的,正好,我这边有认识……”
“我真不会。”他低头再次否认。
程简忍不住看向角落,想再度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床底有架用废料拼合的军鼓,他明明是向往的,为什么否认?
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哦,你有空可以学学,比给音像店打工要来钱快。”她这次没有急于揭穿,反而蹲下身替他把挑捡出来的磁带一一装箱。
话落后,俩人各怀心事,沉默良久,塑纸碰撞的声音像给心窝挠痒痒。
真是,提什么音乐啊,程简对自己的冒味无比悔恨,在装箱过程中挪动步子,不知不觉和沈晖越靠越近。
等他感到有团暖呼呼的东西蹭上来时,垂眸看过去,对方的胳膊肘已经抵在了他小腿上。
雾草,康康她碰到了什么!程简身形顿住,心跳漏掉一拍,手刚好按上磁带的塑壳,差点把整盘连盖带底的崩裂,这他妈是在犯罪!
沈晖倒没多大反应,他慢吞吞地把视线收回,从旁边的钢架上拿走两张唱片,顺便往左面走了半米,虽然不喜欢肢体接触,但想着人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并没有心生芥蒂。
程简却不敢说话了,她十分自责,死死掐着大腿,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亵渎,绝对的亵渎!
她怎么能干出这种臭不要脸的事,平日里幻想归幻想,实践不行啊,这跟私生有什么区别!
放在她那个年代,是要被人肉,被喷成筛子的,不行,以后千万留意距离,否则就罚自己三天不能见爱豆。
嘤嘤嘤,三天!
“行了。”沈晖拿来胶带,给纸箱捆了两圈,见小姑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询问,“累着你了?”
“我很好!”
程简从地上直接弹起来,在他眼皮底下把纸箱轻松举过头顶,心里想着绝不能被小瞧。
大抵是秀过头,加上方才的情绪波动,她嘴巴没把住,压着那破锣嗓吹嘘道:“晖爷,以后这种脏活放心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