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我残忍吗?”
不,不是的!
她久久未将目光从岸上惨烈的场面收回,是因为不管过去多少年,她本身又经历过什么,仍然不习惯这样的哀鸿遍地尸横遍野的景像。大多数时候,她不会去看,不会去听,因为很多时候,由不得她选,也由不了她去感慨。
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收拾好情绪转头,却一下子撞进了一双灼灼的黑眸里。
阿兰!
她一瞬间怔忪,胸口不知泛起什么滋味,有些懊悔,又有些茫然。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心神,再看族长大人的眼睛时已不见了刚才的意味复杂,重新又变作了她初见的那位族长大人一一冷淡疏离,对什么都份外警惕的眼神。
她意识到刚才的失神让这位难受了,额头轻轻蹭了这位。
“甲兵之设,义在止戈。和平不是平白无顾得来的。”她听见自己轻声道,然而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她直到被炸成粉未的那一刻,都不希望有战争,她那来这么强的战意,是被阿兰带坏了吧?!
“我阿父和阿姆都很喜欢炎人的文化,喜欢他们的衣饰,喜欢他们的书,喜欢他们建的城,喜欢他们的画,棋。惟独不喜欢他们的人,我们在山林生而为王,离开山林却要卑躬屈节。我们一直拒绝这个,不称臣,不为奴,我阿父和阿姆试着和炎人和谈,可是他们一去就再也没有自己回来。你告诉我,我有没有不去恨的理由。”
冷冷的声音在风里时断时续的。
族长倚在船舷,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没有泪,没有一丝外露的悲伤,就像那日炎人的孩子拿石头丢苗人受辱少女时一样。有些泪已经流干,也许很小的时候,阿兰就发下废掉炎人统治炎国的誓言。
阿兰准备这一刻已经很久了,然后坚定不移走到这一步。
她听不见阿兰的脑波,她却感觉得到阿兰的身体里,一个有一个小小的阿兰,伤痕累累,不哭,不闹,倔强的一直在那里,不要人扶,也不要任何安慰,甚至连舔伤口这种事情都不做。
这个伤着,一直没有痊愈过的孩子一直在阿兰的身体里,谁也不让碰,谁也不见。
“我能活很久,阿兰。神兽的命都很长,所以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你颠覆这个天下,把它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我都会陪着你。”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居然湿了,声音有几分嘶哑。
她尝试了很多次都变不了人形,也许她到这个世界,这一生都是白泽的模样。也好,听说白泽寿命很长,这一次她要活久点,不能先走。
一一宿主,你不会觉得你这样帮她,这么激进,是反派所为吗?
一一小团子,我不知道我现在算个什么回事,但是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也许我会失了很多东西,但是,我觉得自己不会后悔。不管赢帝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阻止少昊和我联系。我都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你一开始给我任务就只有一个,保护阿兰。这个任务,我很早就接了。
“席斯,你饿吗?”
“饿,想吃东西。”
大白鹿红着眼眶冲族长大人咧开嘴,族长见到了,愣,冷峻的表情先是僵硬,又一下子柔软下来,眼底带着焦灼,又不自在扭过脸就要走。
看着族长的背影,大白鹿笑的无比甜,很快追上前面的大长腿,与她并肩同行。
小绿团子在大白鹿的精神图景里沉默,原来的剧本是大白鹿获救,报恩顺便打入敌人内部,被看穿赢帝身份,反被利用,两人斗智斗勇大半生,而后北疆被外族入侵,族长和大白鹿第一次联手,共同御敌。那一场终结百年战乱的战役后,族长没有回来一一她为了救她一生的“敌友”,永远留在了那里,而大白鹿最后孤独终老。
无数个平行世界,无数个她们,却没有一对是HE的结局。
她以前不理解这两个人怎么成的朋友,怎么可能相杀一辈子,还能为对方死。现在,好像有一点点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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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南疆的土地那一刻,齐白毛看着遥远烟洲的方向,轻声道:“终于离开了啊!”
阿久和族人们正将物资往发南疆密林的车队上扛,看到白毛明晃晃的偷懒,他们也没有和平常一样打趣,阿久上前抬手拍了拍白毛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