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荷忧虑的坐在书桌前,望着天花板。
小姑娘愁眉苦脸的咬着笔头,桌子上有一封写了几行的书信,娟秀的小楷,很符合她的气质。
致父。
秋安。
今天是我入剑宗以来满打满算的第三个月,过得很好,还请您不要担心。
小凉山上的枫树很多,秋天的落叶满山,有种京城里完全感受不到的意味。但美中不足,北境的秋日很是短暂,据师傅所说,再过一个多月,可能就要迎来初冬的头场雪了。
师傅是个很和蔼的人,可能是年龄差不大的关系,没什么威严,有的时候说话特别有趣,但总是能说出让人顿悟的话,虽然从未见过她出手,但实力想必极强。
小师妹是个挺不错的孩子,虽然天赋不算高,但也还中规中矩,之前白鹭城遇袭时展现出的果敢与坚韧,也完全不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和她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关系不怎么好,现在缓解了一些。
至于大师兄,嗯,就像之前信中所说,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实力很强,但是却一点道法也不了解,甚至连自己的术都不清楚,懵懵懂懂的,爱说冷笑话,总归算是个好人吧。
仔细一想,除了性格很有趣,除了知道他喜欢吃烤肉、喜欢苹果和西瓜,喜欢钓鱼和听曲这种事情,其余的东西我什么也不清楚。
我好像根本就不了解他。
您应该已经听说了,我和他去铜中调查了那失踪悬案。
本以为世上唯有妖兽之恶最为令人恐惧,但现在来看,或许恶不过人心。
二百一十五名无辜村民。
我也去了白鹭城,去了虎门镇,去了西阳村;我见识到了世界上竟然有想读书的虎妖,有单方面为了爱情奉献一切的人,还有愚昧、令人深深震撼的愚昧,一个村子的人因为自己的臆想而虐待自己的小孩,塑造出了虚无的鬼。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加入剑宗,但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我不再是象牙塔里那个太尉之女,也不会看见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子弟,那些怕我又惧我的仆人;现在的我在用自己的双眼看这个世界,看众生,看人的悲欢离合,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还交到了第一个朋友,有个挺不错的师兄,有个闹腾的捕快,这些人都挺有趣的,起码比呆在京城那面好。
宋云荷写到这里,感觉是时候可以选择结束了,最近的生活给她的触动极其的强烈,让她总想写出点什么东西出来;但她不知道,不明白该不该对父亲诉说这个东西。
从小到大,父亲给他的教育,就是说他们才是上等人。
她握着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在纸上写下了另一行字。
“父亲,也许你是错的。”
“世上没有人生下来就高人一等,凡人也不应该永远只配仰视你口中的‘我们’。”
宋云荷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她轻轻咬着嘴唇,呼吸有些粗重。
她凝视着那张信纸,就好像那是一辈子的生死仇敌一般,墨迹在纸上慢慢放大,一圈,一圈,印透了那薄薄的信纸。
宋云荷站起身,抓起笔,胡乱地擦掉了最后两行字,她似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样,将那两行字的每一笔每一画都用深色的墨水填满,像是两块棺材板的木条,钉在那里,封着什么。
她扔下笔,不愿再看那张信纸一眼,胡乱地将其卷好,随手塞入了一枚玉筒之中,长出一口气。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