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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很沉重,天色灰茫茫一片,卷着乌云,呼啦啦地吹。

山岚埋于夜色之中,像是伏憩的巨兽,见头不见尾。树林裹上茫茫灰装,在寂静中,沙沙作响。

林中小径中,只有一盏灯火。

杜晓提着一盏油脂灯,披着灰色薄纱,裹住下半边脸,只剩下一弯细柳叶眉和眼睛,眉峰细挑,眼神却出奇清澈明亮。她孤身一人,提着灯笼,朝山上走去。

她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歇止时,望着来时向下延展的山路,蒙于雾色中,什么也看不清,脚下这条泥土小径,竟像是有去无回一般。

杜晓拿起衣襟擦了擦额上密密麻麻的薄汗,凭着记忆,踩压拨开下脚下茂盛的野草野植,露出路貌,不快不慢,呼吸和缓,继续向上攀去。

又半个时辰后,登上山顶。眼前是一座破败简陋的小木屋,散发着霉湿的气味,屋外一圈都被疯狂生长的野草保围,有的及其半高。那憧独屋隐于其中,显得萧瑟又荒凉。

终于到了。

推开老旧吱呀作响的门柩,她举起微弱扑朔的灯,走进去,复又关上门。

一张木桌,两张木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杜晓静静环视一周,取出油纸灯笼里的蜡烛,还剩半截。她斜握,火苗融化了烛油,滴在木桌上,将蜡烛安稳插正扶直,她才在一边坐下。

这间屋子只有门没有窗,此时就是一件密闭空间里,旷林中呼啸的山风稀稀落落传来,静谧而空然。

她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牌,残留着她的体温,这是块润色绝佳、澄清剔透的好玉,上面镌刻着什么字,像是古言,很复杂繁琐的笔画,她不认得。这玉牌在微黄的烛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芒,通体盈透,却有一条丑陋粗狂的裂纹,从玉牌正面的最中间向下延展。裂纹很深,像是遭遇了严重的撞击,却没有断成两半,依旧坚硬磊实。

这是父亲离世前留给她最后的遗物,她握在手中端详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从衣中掏出半壶酒和两盏玉杯,盈满了,伸手放在对面的木椅前。

杜晓举杯,看着对面墙壁上自己的虚影,稍作停留,垂下眼睫毛,一饮而下。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正月十八,月色大破。

两个月前,她回到襄城,尽管这里没有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