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妙的异样,琉璃虽浑然未觉,却被心细如发的马吉尽收眼底。
瞥了眼欢呼雀跃的琉璃,被宋慈拒绝的马吉虽有不甘,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却落了地再也不用担心女儿“自甘堕落”了。
“那就,祝你好运。”但被一个小辈儿拒绝,面子上还是有些难堪的,马吉道,并未提及资助之事,虽然在提此事之前,他确是想帮他来着。
“哦……”闻言,琉璃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打量了一眼面黄肌瘦的少年,对马吉道“阿爹,宋公子现在身无分文,需要银两生活和考取功名,你帮帮他。”
“……”马吉假装听不见。
这臭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刚拒绝完你阿爹,就要你阿爹上赶着讨好人家,你阿爹我不要面子的吗?
“阿爹!”不知马吉是故意装傻,还以为他没听见,琉璃不禁放开嗓子,高声道。
这一声带着武者的浑厚内力,如平地惊雷,而被这雷劈中的,显然是被琉璃的“温文尔雅”迷惑的、猝不及防的宋慈。
只见他一个趔趄,差点从楼上跌下去。
“你娘……”早已习惯了琉璃的平地惊雷,在琉璃张口的瞬间,马吉已未雨绸缪地捂住耳朵,机智避过,随后,从容不迫地开口,戒备地瞥了宋慈一眼,说了两个字便戛然而止,然后递给琉璃一个“你懂的”眼神,继续道,“你不有首饰吗?反正你也不戴,当了换钱。”
知道父亲的言外之意是“你娘管得严,没有私房钱”,但马吉的老底儿别人不知,她这个爬墙上树,无所不至的“淘气包”却了如指掌。
比如从墙头摔下来时,不小心砸破地面砸到的“存钱罐”,在墙上掏洞时不小心从墙缝里掏出来的钱袋……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本来听父亲叫苦,想到母亲的威逼利诱,她还生出了那么一丝同情心的,但听到父亲“大义灭亲”的下半句后,这丝同情就一扫而光了。
“那多慢啊,哪有挖地掏墙来得快。”为了给马吉留一点儿面子,琉璃不无“委婉”地道,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那锐利的目光,似要将马吉射出一个洞来。
“……”感受到某人赤裸裸的威胁,马吉缴械投降,干咳了两声,欲担下这个“重任”,却被抢先开口的宋慈制止了,“不必劳烦,草民家中还有些积蓄,虽微薄,却也足够草民平日的生活起居了,多谢丞相大人美意。”
宋慈作揖道,虽面带微笑,语气却有一丝难掩的生冷。
二人的对话他尽收眼底,虽这只是父女日常互怼中的一个小片段,司空见惯,但在刚经历失亲之痛,敏感多愁的宋慈眼中,却是以他为累赘,互相推脱。
但因有之前的好印象,他下意识地选择相信琉璃,相反,便在心里将这个屎盆子,叩在了马吉一个人的头上。
话音刚落,一颗烟花在头顶轰然炸响,缤纷四射。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三人相视一笑
以烟花为号,抢粮恶徒,落网了。
“回禀丞相,共落网十五人,与目击灾民呈报上来的人数相同,一个不落!”刚下了望风楼,一百姓打扮的官兵便跑过来道,显然是这罗网中的一员。
“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才叫一网打尽!”马吉展颜道,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胸怀大畅。
闻言,宋慈和琉璃二人相视一笑。
“那些恶贼现在何处?”马吉迫不及待地道,恨不得立即将那些落网恶徒就地正法。
“回丞相,已被抬至柳城大牢。”官兵道。
“抬?”马吉一时激动,没有反应过来,诧异地道。
“为防敌人逃脱,属下们用了以防万一的迷魂散。”官兵怯怯地道,怕他们的自作主张引起丞相的不满,压低身子,不敢看马吉的脸色。
“哦……”想起了自己的安排,马吉这才明白过来,讪讪一笑,道,“做得好!”话一出口,立即想到了什么,忙吩咐道,“告诉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兵,抢粮贼落网之事,不可对外声张,否则,军法处置!”
“喏!”领了令,官兵转身欲走,却被马吉再次喝住,“让别人去传达,你先给本官带路,本官要去大牢看看那些恶贼!”
一句话说出了另外两人的心声,宋慈和琉璃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官兵领命,带着同仇敌忾的三人组,来到了柳城大牢。
打开牢门,走上阴暗潮湿的过道,经过一间间大小不一的牢房,在最里面的一间,士兵停下了脚步。
“丞相大人,就是他们。”望了眼醉酒似的,被横七竖八扔在地上,身着官服的罪犯,士兵对马吉道。
“终于找到这些杂碎了!如此灭绝人性之人,不配穿这身官服!来人,把他们的衣服扒了,换上囚服!佩刀也卸了,除了囚服,不留任何物品!还有,看好犯人,不许任何人接近,除了我们三个!”马吉一边思索,一边吩咐道,将能想到的、毁灭人证的方法依次做了防范,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郑重其事的指了指身旁的宋慈、琉璃二人。
“喏!”士兵领命。
“没有不透风的墙,为防那个指使他们的幕后黑手先下手为强,我们现在就要弄醒他们!”琉璃补充道。
“弄醒他们干什么?人已经抓住,审问也不急于一时。”马吉不解,道。
“目标不是他们,是他们的家人。”宋慈再次自觉地充当起了翻译官。
闻言,如梦初醒,马吉立刻明白了女儿的用意,忙对看管大牢,因他三人的到来而陪伴在侧的一士兵道
“快找郎中去拿迷魂散的解药来,马上!”
不愧是柳城本地的官兵,对柳城大小药铺的位置了若指掌,不过片刻功夫,便从距离最近的药铺找来了解药。
这解药和迷魂散一样,也是用熏的。
几根解药烧下去后,罪犯们有了反应。
陆续睁开眼睛,见自己身陷囹圄,还以为是幻觉,又陆续揉了揉眼睛,见面前一切如故,这才接受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