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两家搬到江陵已有几日。这江陵的宅院虽不算大,但胜在别致,也足够两家人居住。虽已至冬日,院中无甚景色,却仍可从错落的亭榭中,看到之前主人的用心之处。 江陵的叶府,是一个颇为精巧的五进院,进门处是五阶青石台阶,上面的正红朱漆垂花门,看着也不如何庄重。门口的楠木匾额上,是叶重亲自提的叶府二字,笔法行云流水,看着甚是舒服。 垂花门的两侧为雕砌工整的石青色墙,进宅后的抄手游廊、十字甬路均已垂花门为中轴左右分开,正好适合两家。 阳光较好的一半,分给了二房叶重这里。大伯母虽是个不让人的,但如今叶重身为知府,地位自是不一样了,她也很看重这点,所以在分院的时候,她以老夫人是长辈,自是要住的好一些,主动把东侧的院落让给了二房。 大房则是住在北侧,韩氏左右拗不过,也只得接受。 叶舒窈的小院靠着花园,比清远那处要好上许多,可她却仍念念不忘她那棵银杏树。每年夏天,在它的树荫下荡秋千,是极好的。她想着,明年春天,定要移栽过来一棵。 过来的前几日,叶舒窈还能新鲜的在府里各处转悠,可能看的地方都看了,她也便觉得日子无聊,想着自己还未曾来过这江陵,也不知道这里有甚好玩的。 不过她倒是听旁的人提起过,江陵新开了个叫醉仙居的酒楼,是从京都来的厨子,菜色极为不错。 她也求过韩氏,不过这几日江陵下着小雪,韩氏不准她出去,这让她的五脏庙天天都在抗议。 虽说叶舒窈已经活了两世,重生前还是庆王的王妃,但是她去的地方却不算多。 庆王为人谨慎,叶舒窈自也不会随处闲逛,日子除了迎来送往的,也不怎么出王府,就连京城的景致她都未见过一半,算是极其憋屈的。 她的这辈子,就秉持着抡圆了活的信念,韩氏不让她出去,她就想办法出去。 她每日同韩氏说那醉仙居的吃食如何如何,因为特别想吃,越发的吃不下家中的饭了。如此说着,真就是不怎么吃饭,用实际行动同韩氏抗议。 她也不是真的不吃,总是去厨房偷偷用糕点,虽韩氏也知道,但糕点毕竟不比正经的饭菜有营养,叶舒窈还在发育的年纪,韩氏不忍,只得准她出去看看。 怕她手中银钱不够,还特地给她带了些。只是叶舒窈似乎没带脑子,在换衣裳的时候,不但把韩氏给的银钱,就是自己的月银,也被她丢在了桌案之上了。 下人备好马车,韩氏叫上了西院的两个姑娘,虽然叶芷柔很少同叶舒窈出门,但来了江陵之后她也从未出门,也很想见见这江陵是什么模样,遂同俩人一道去了。 韩氏本意也想叶成同去的,偏巧今日叶成有事出门,只得嘱咐三人,早些回来。 江陵的街景几人在来时也粗粗看了些,这次没有长辈同行,三个姑娘一直都在向外张望,弄得马车里即使放了小暖炉,也不如何暖和。 走的不算多远,那醉仙居便是到了。三人看去,果然同旁的酒楼不同,就这门脸都要比别处气派好多,别说清远的那些小馆,就来时见得那几家,也不及这里的一半。 叶舒窈有些激动,果然不让她失望。说来上辈子她倒是吃过些好东西,不过也都是在宫中和别的王孙贵胄的宴请上。庆王府向来节俭,吃喝用度也不如何铺张,竟也不比叶府好多少。 这还要归功祖父,祖父留下的产业被大伯打理的很好,而且又多盘了许多铺面,虽然父亲从未经手,但还是分了些股份,每年也能拿到不少银子,所以叶府的生活叫一般同级官员,要好上许多。 进了醉仙居,小二见进来三个貌美的姑娘,忙上前应承。 不过让三个人有些无奈的是,这醉仙居虽刚开不久,但雅间却要提前两日预定,显然,今日三人也不例外。 听说已没有雅间,叶芷柔便不想再去。虽云纵民风开放,但她依然觉得,应少在人前露面,毕竟自己还未出阁。 不过叶舒窈和叶欣溶倒是无所谓,尤其是叶舒窈,此时已经大踏步的去了二楼,寻了个不错的位置就坐下了。 在大伯家里,叶芷柔作为嫡长女,自是千宠万宠的。只是这次出来,大伯母叮嘱过的,切勿与舒窈闹别扭,毕竟她的婚事,还要多依仗叔父。想到这处,虽然叶芷柔不大情愿,但是也同欣溶上去了。 叶舒窈显然没看到一旁叶芷柔的扭捏,只同身旁的小二询问,这醉仙居有何招牌,直到她听到蟹酿橙的时候,再也没忍住的舔了舔嘴唇。 她略觉疑惑,便询问小二,“这季节,江陵周围的湖水都冰封了,你的螃蟹是在何处寻的?” 听叶舒窈问这个,小二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回到:“姑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掌柜从南方快马加鞭运来的螃蟹,虽已过了秋季,却依然肥美。如果不是今日的客人较往常少些,估计姑娘这时候来我们店里,定是不会有的。” 听是如此难得,叶舒窈也没问价格,就豪气的点了一份,又点了几样,莲房鱼包、糟鹅掌、虾籽冬笋,几乎没什么素。随后又点了两份点心,才心满意足的让小二快些上菜。 欣溶看着叶淑窈这个要吃出一片天地的样,就觉好笑,开口问道:“不知道二姐姐这是饿了几日?” 叶舒窈听着欣溶的打趣,却认真的算起来,数了数手指头回道:“你以为二姐姐为了带你出来吃顿好的多容易呢,我是在母亲那里足足饿了五日,才让她准我出来的,你不觉得这几日我都清瘦了?” 清瘦,欣溶才不信她的二姐会亏了自己,遂既摇了摇头。 几人闲聊中,菜也一样样的上齐了,看着满桌子的菜色,叶舒窈就差没把口水甩出来给大家看了。 不过好在也是当了几年王妃的人,在外面也没有如何失礼,只是闷头对准桌上的美食发起总攻,时不时还点点头,算是对此觅食之旅的认可。 叶舒窈觉得,这才对得起自己抡圆了重活一世的志向吗。 一旁的叶芷柔虽不喜坐在外面,不过也渐渐被这一桌的美食所诱,抛开了不快,同两人一起享受美食带给味蕾的满足。 这处三人吃的正是开心,不远处一桌的男人,将那觊觎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但从面相中就可看出,此人就是那种标准的纨绔。 那人看了一会,就大刺刺的朝着这面的三人过来。 “三位姑娘,怎么自己出来吃饭了?”说话间,他就将火辣辣的目光落在离他最近的叶芷柔的身上。 叶舒窈并不想搭理,也没看向那处,还自顾自的吃着。 只是叶芷柔在外侧,正好离那纨绔较近,不免面露恼怒之意。可是她同样不想搭理这人,只转了个身子,尽量用后背对着那人。 那纨绔看见姑娘有所动作,竟想伸手去抓叶芷柔的手腕。虽叶舒窈平时不喜欢这个大姐,但是毕竟是一家人,不能看着她让人欺负,遂拿着筷子,狠狠的抽向了纨绔的手背。 因那人无防备,这下打也就结结实实的挨了,顿时手背红肿。没办法,叶舒窈最见不过这种游手好闲之辈,仗着父母有些财势,就行纨绔做派,所以这下也用了她十成十的力气。 那纨绔显然是没吃过什么亏的主儿,这一下打下去,他如杀猪般的嚎叫就嚷开了,引来一众食客的侧目,就连雅间中的人,都探出头来探究。 叶芷柔只觉得此次出来真是丢人,若不是叶舒窈非要来这醉仙居,就也不会遇见这人。其实她内心从小就是嫉妒这个妹妹的,因叔父的关系,母亲经常提醒,见到舒窈要让着些,如今叔父做了知府,母亲就更是恨不得有什么好的都送去她那。 就说搬来这新府邸,叶芷柔最是看好叶舒窈现在的那个小院,可母亲还是二话不说的让了出去。 说起来,叔父这些年能过得这么滋润,还不是因为自己父亲能赚银子吗,不然就凭他知州那点月银,虽说日子苦不了,却也未必如何恣意。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嫉妒就又多了几分。 叶芷柔这边如是想着,那面的纨绔确是真的火了。在自己家门口让姑娘给打了,如若传到旁的人耳中,还不笑话死他。他决定这三个姑娘,不管是谁家的,今天一定要带回自己家中,办了。看在床上,这三人还能不能如今这般威风。 他忍着手上的疼,瞧向眼前的三个姑娘。刚才离着远看不真切,这次却是让他看清了,旁的不说,就说里面那个穿红色流彩暗花云锦裙的姑娘,真真的是个尤.物。无论是这江陵各府上的千金,还是那风.月柳.巷的姑娘,没一个能及得上眼前的这位。 看着她颈处露出的如玉白嫩的肌肤,就可想象里面的春光。这样的姑娘如果被他疼一下,不知道会是何种滋味。就这样想着,他的眼中都冒出了绿光。竟也不想这是何处了,就命随从去捉人,还特地说,无论如何,那红衣姑娘今天一定是要带回家的。 此时的叶舒窈也有些慌乱,虽说一起来的马夫就在外面,但是眼前这几个人,却不是以那马夫一人可以抵挡的。如果她说出自己是知府的女儿,这不是一来江陵就给父亲丢人吗,那母亲以后如何还能让她出来。 在她左右为难之时,就听不远处有人说话,那声音还有些耳熟。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醉仙居撒野”。 声音一出,所有目光都齐聚在说话那人的身上。叶舒窈也随着声音望去。 额……,怪不得觉得声音有点熟悉,这妖孽一般的脸,不就是她那日骑驴撞上的男子吗。怎么?他难道是这醉仙居的东家? 不等她思考,就听见那纨绔开口:“这事儿同你酒楼没关系,我带了这几个姑娘,自然就走,你无需多管。” 虽然纨绔家中在江陵有些实力,但并不知这醉仙居的东家是谁,只当是从京城来江陵赚银子的。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即使他在京城如何,来到江陵,还是要对这些本地的家族客气一二。 李湛听见他说想带着叶舒窈三人走,眉毛不自觉皱了皱眉。他早就看清楚那穿红色流彩暗花云锦裙的姑娘,正是那日与他“投.怀送.抱”的骑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