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珠出生的那个日子,是个黄道吉日,天上还成群结队的飞过了好多大雁。 鸿雁高飞,正常来说是个好兆头,可那个专门给皇室人算八字的老天师却说,魏南珠八字极轻,命中劫难颇多,并且活不过十八岁。 魏南珠,新帝的第一个女儿,大魏的嫡公主,竟然会是个短命鬼? 皇帝第一个不服! 因此,他当即便召齐了宫里所有的天师,下令把他们关在了一起,道是他们若是找不出续命的法子,就永远别想出门。 吃喝拉撒睡不出门,皇帝把他们关了整整两个月,这才得到了暂时续命的法子。 可等听了这个法子,皇帝才是彻底的傻了。 原来这法子竟然是要把魏南珠送去离皇城最远道观,还一直不能见她,也不能将她的身份公布于天下,这样才能让她平平安安的活到十六岁,之后还要再另寻他法。 一面是宝贝嫡公主的命,一面是留她在身边自己快乐,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不远万里的把她送到了只有一个道士的老道观,托付给了老道士…… 十五年后,季夏九月,初微凉。 魏南珠蒙着面纱,穿着洗的发白的男式道袍坐在地上上,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 倏忽,一道纯净的男声从身旁传来:“南珠,你做什么呢?” 魏南珠艰难的扭过头回头看了一眼,见了来人,便匆匆的又将头扭了回来,继续半梦半醒。 来人笑笑,拂了一下衣服,坐到了她旁边,含笑道:“南珠啊,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得惹你师父。” 眯着眼斜了一眼那人,魏南珠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也不知道昨日是谁胆大包天,敢去逗王大娘家的绒球,被它从山下追到了山上,恐若不是我出手,那苦命的孩子估计都被绒球追哭了。” 千不怕万不怕,偏偏就怕这没多大能耐的狗,来人自知短处,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旁边,试图引开话题道:“南珠,今天山下花茂娘的烟春楼竞选花魁,你不去凑凑热闹吗?” “真的?”魏南珠惊喜的睁开眼,转头看他,一双明眸好似会说话。 来人用力的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满是诚恳。 魏南珠猛然站起身,不客气的道:“瞿业忘,麻烦你回去告诉我师父一声,就说我去找山下王大娘学女红了。” 瞿业忘撇了撇嘴,抬眼看着魏南珠嫌弃的道:“说你学女红,你自己信吗?” 魏南珠想了想,末了摇头道:“不信。” “那我该说什么?”瞿业忘问道。 “随你爱怎么说怎么说!”魏南珠突然扬高了声音,抬腿消失在了瞿业忘的眼前。 “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稳重…”瞿业忘自言自语,转身向道观里走了去。 山下繁华,应着选花魁的日子,更是热闹。 烟春楼前密密麻麻的围了好些人,魏南珠从其中挤进去,挤到中间,直奔顶楼花茂娘的房间跑去。 门前,一个小厮拦住了她:“小道士,我们妈妈不接客。” 魏南珠抬眼问道:“你新来的吧?” 小厮迟疑的摇了摇头。 魏南珠不怀好意的一笑,上去一脚把他踹到了一旁,闯进了屋里,直奔正在梳妆的花茂娘,从她的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又用一手勒住了她的脖子,还不嫌麻烦的又把簪子对住了她的喉咙。 小厮匆匆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踏进屋就看见了这幅花茂娘被劫持的情景。 也不知道是经历太少,还是年纪太小,总之他当时便吓晕了过去。 魏南珠见此,不屑的摇摇头,把簪子插回花茂娘的头上,松开她道:“花茂娘,不是我说,你这的人真是越来越没本事了。” 花茂娘也不怒,轻轻推开她,脸上带着笑道:“你偏挑这新来的吓,能有本事嘛。” 魏南珠笑笑,回身不客气的坐到了花茂娘的床上,问道:“今天你选花魁,为什么不找人通知我?” 花茂娘闻言,转过头看她,道:“你这不是来了。” 魏南珠笑笑,伸出手似笑非笑的道:“我要的琴呢?” 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花茂娘无奈的道:“在楼下台上摆着呢。” “多谢花老鸨了。”魏南珠拱了拱手含笑道,站起身便要下楼。 花茂娘上前拽住她的袖子,含笑道:“作为最后的条件,你今日得帮我到弹琴弹到日落。” “那是自然。”魏南珠一笑,从花茂娘的手中拽回了袖子,向楼下台子走了去。 时辰一到,花茂娘从房里走了出来,抬手敲响了手鼓。 鼓声一响,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纷纷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从二楼到摆起的台子,在楼梯边上站成了两排。 指尖落在琴弦,魏南珠轻轻一勾,放出了一声琴音。 紧接着,为首的一位姑娘走了下来,站在台上,脚步一顿,随后舞了起来,宛若飞舞的蝶。 舞强琴音便强,舞柔琴音便柔,魏南珠抚着琴,与台上的姑娘配合的很是默契。 舞过四人,曲过四首,魏南珠正弹的起劲,却不料瞿业忘突然从人堆里冲上了台。 手不自觉的一停,魏南珠抬眼看他,意外的道:“你来干什么?” 瞿业忘走近魏南珠,在她身旁俯下身,压低了声音对她道:“你师父来了,还带了好几十个身穿兵甲的人。” 魏南珠闻言一顿,待回过了神,她便匆匆的站起身,向台下跑了去。 因为魏南珠,姑娘的舞被打断了,台下的人纷纷的议论着,可魏南珠不管,从人群中穿出去,走到了门口,却不巧看见了以老道士为首的队伍。 “跟我来。”身后响起瞿业忘的声音,魏南珠还没来及反应,就被他拉回了烟春楼里。 一路拽着魏南珠从烟春楼中穿过,瞿业忘拉着她从后面闯了出去,带她七扭八拐的进了一间不起眼的院子里。 从院里挂上门,瞿业忘回过身来,登时瞪大了双眼。 微风中,魏南珠失了平日里戴在脸上的面纱,容貌完全的暴露在了眼前。 弯弯柳叶眉,唇无脂自红,肤莹白无暇,配上那一双会说话的眼,完美的就好似传说中的神女,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瞿业忘看傻了眼,一时呆立在原地,隔了好一会才硬生生的憋出一句:“南珠,你长的真好看。” “你也挺好看的。”魏南珠心不在焉的道,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块面纱戴在脸上,末了便蹲下身唤道:“绒球,绒球……” “可是我从来没看见过。”瞿业忘喃喃自语,还没缓过来神。 应着魏南珠的呼唤,一只大白狗从里面跑了出来,跑到她的手边,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 魏南珠轻轻的拍了拍绒球的头,随后站起身指着瞿业忘道:“绒球,快咬!” 瞿业忘被吓了一跳,抬腿便要跑,可等他定睛一看,魏南珠已经抱着绒球进屋去了。 抱着绒球走进屋,魏南珠把绒球放在了地上,走到里面,看见了一个正在绣手帕的妇人。 魏南珠走过去,坐在那妇人的身旁,献媚的一笑,问道:“王大娘,我之前绣的那手帕您还留着吗?” “你师父是不是又下山来抓你了?”王大娘头也不抬的道,已然是对一切了如指掌。 魏南珠笑着点了点头。 王大娘一笑,放下手中的针线,从绣线底下拿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魏南珠。 魏南珠接过,打开在眼前,见了绣的七扭八歪的白鹤,不禁道:“这一看就是出自我的手,别人仿都仿不出来。” “你说你一个丫头,你师父天天教你文啊武啊的,这将来可怎么办,难不成就要他那破山上过一辈子。”王大娘愁容满面的道,伸出手摸了摸魏南珠的头发,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 魏南珠闻言眼前一亮,神神秘秘的凑近了她道:“王大娘,我要说我是公主你信吗?” 王大娘皱了皱眉头,苦口婆心的道:“南珠啊,你虽然姓魏,可也是那个老道士取的,你还是想点实际的吧,我看那瞿业忘就挺好,不但人长的俊俏干净,学文也不浅,要是你觉得也好,等哪天我去找他娘说一说,把你们凑成一对,郎才女貌的,也好过陪那个老道士一辈子。” 魏南珠闻言,忍不住的笑出声,拍了拍王大娘的肩膀,认真的道:“王大娘不愧是王大娘,就会乱点鸳鸯谱。” “你这小丫头。”王大娘笑眯眯的道,假模样的隔着面纱掐了一下魏南珠的小脸。 话正说着,王大娘家的大门就被突然敲响了。 站在院里的瞿业忘转身去开门,没等全开,外面的老道士就迫不及待的推开,直奔屋里,而他身后也已经不见那些士兵。 进屋里,老道士见了正在认真绣花的魏南珠,脸上是一脸的不悦。 “跟为师回去。”老道士冷冰冰的道。 “师父你来啦!”魏南珠惊喜的站起身,跑到老道士的跟前,献媚的笑道:“师父你看,这是我给你绣的白鹤。” 老道士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手帕,突然变了一副脸,慈祥的笑道:“我就知道南珠心里有为师,快跟为师回家,为师回去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鱼。” 魏南珠连连点头,跟在老道士的后面跟他走出了门口。 “王大娘,瞿业忘,我先走啦!”魏南珠回头挥了挥手,末了便跟上了老道士的脚步离开了。 日到晌午,糖醋鱼被端上桌,魏南珠吃了个饱,就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另一面,老道士也放下了筷子。 “南珠,为师记得你八岁时,为师曾同你说过你的身世,你还记得吗?”老道士问道。 魏南珠点点头,道:“记得,您说我是嫡公主,还说我是个短命鬼,说我父皇是为了我活命才把我送到这里的,还说我就算是到了这里,也只能勉强的活到十八岁。” 老道士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但为师记得为师还说过,只要找到了办法,你就能继续活。” 能活着谁不愿意,魏南珠静静的听着,不敢打断老道士的言语。 “其实早在你四岁时,那些天师就已经找好了办法,只不过为师一直没和你说罢了。”老道士接着道。 “什么办法?”魏南珠忍不住的插嘴。 老道士严肃起来:“那便是找个同样短命男子去争命,争得赢便活,争得输便死。” 争命?不就是杀人?魏南珠想了想,自以为是的道:“这还不简单,师父您说,这人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夺了他的命!” 老道士不反驳她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道:“南珠,你别着急,等九日后到了十六岁生辰时,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那我便知道了。”魏南珠沉着气的答,虽对自己有信心,但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毕竟,杀人这事情,她是第一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