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真真切切,那太子德大模斯样坐在戏台下的嘉宾席上,烟屎陈站在身后,周围簇拥着一帮打手,想趁其不备擒贼擒王已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和戏班面临的将是一场硬碰硬的对决,而且还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呵…
经过与武生祥再三斟酌,他们已经放弃了劫持人质的计划,因为根本无法实施。郭永年也是一个精明之人,早已做好两全之策。就在不久前,他找来宅院内所有的帮佣工人以及商铺所有的伙计,密密麻麻将戏台周遭嘉宾席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如此一来,非但无法实施劫持人质,天一亮大戏演罢,假如他与李德龙联起手来合力对付戏班,情势将会更加糟糕…
林宗平越想内心越焦灼,春夜里掌心汗津津滑腻腻。忽然有人扯一下他的衣袖,回头一看,是卸下妆容素面朝天的陆英。
“我爹让我和你换装扮成观众偷偷溜出郭宅。”陆英悄声在他耳边说道,“只要我们两个不在,那衰人就拿戏班没办法。”
林宗平略加思索否定了她的想法,“即便我和你侥幸逃出,太子德也不会放过戏班,要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郭永年可能会跟他一起落井下石诬陷戏班和你爹,就算闹到派出所也未必能得到公正待遇。再说那恶人既然盯上了我和你,那院门肯定派人看死,不准戏班的人外出求救,今番不经一番恶斗轻易是出不去的。”
“那…那怎么办?”陆英急得直跺脚。
“今番就算搏命,也要替我娘报仇!”林宗平咬牙切齿道。他心里已经做出抉择: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李德龙那个杂种除掉!
“阿平,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聚在一起,我不要你死…”陆英有点哽咽地说道。
“放心吧,或者老天爷会给我们一条生路哩。”林宗平安抚地说道。
一阵裹挟着浓重潮湿之气的夜风掠过院墙掠过桂树芭蕉树,吹进后花园里。暮春的夜风仍带着深深的冷意,将陆英鬓角的发梢吹乱遮挡住半边粉嫩雪白的脸庞,陆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细雨纷纷扬扬从夜空中洒落,看戏的人群稍稍有些混乱,不过很快安定下来,重新将关注的目光投向戏台,大概人们都觉得那不过是一阵零星的雨点,很快便会消失。
一直盯住戏台下的林宗平发觉,郭老夫人此时已被人搀扶着离开,郭老板随后也由郭山等七八名青壮后生簇拥而去。
“这个老滑头,自己倒是溜得快。”林宗平低声骂道,一股危机感从心底升腾上来:到了关键时刻啦,太子德随时有可能发动突袭。
倏然间一条耀眼的火蛇闪现在黑沉沉的天空,没等人们回过神来,一个震耳欲聋的春雷炸响在头顶,观众群当即发出一片惊呼声。
“看样子要下大雨咯”有人大声道。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下来,院墙高处悬挂的电灯随即熄灭,人们纷纷四处躲避,场面一时间竟有些凌乱,戏台上艺人不知所措地停下来。
少顷,一把浑厚的嗓子吆喝道,“不要停,演完为止!”那是站在虎度门的陆秉南的声音。得到指令的演员们很快恢复状态,淋着雨继续演戏,戏台下面的观众也被感染,除少数外,大部分又纷纷站住,坚持在原地冒雨观看。
此时宾主席上的贵客们已经离去,唯有李德龙面带冷笑独坐在那里不动,一排打手守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