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教坊司。
一群舞姬中当属燕媚是最为惹眼的。
她是领舞,也是姿容最出众的一位。
腰肢轻扭,冶艳妖娆,杏眼斜乜过来时,里头似藏着钩子一般,让人心魂荡漾。
舞罢,乐声停,楚四娘对排练很是满意,“今日都练的不错,燕媚最好。”
说罢,她的目光落在燕媚身上,丰胸细腰,浓纤合度,还有一张勾魂的脸,她在教坊司待了十八年,第一次看到燕媚这样的尤物。
明日是宣平伯五十大寿,她们排练舞蹈便是为了在寿宴上表演。
大行皇帝驾崩三月,朝野上下停宴乐,而燕媚在教坊司也被调.教了三个月。
如今丧期已过,楚四娘眼看着她也学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替自己赚银子了。
燕媚头次表演,楚四娘期待她一舞成名,这样才能卖的起价钱。
被楚四娘夸赞,原应该高兴,可燕媚实在没这份心情,不过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一丝笑,“谢四娘夸赞。”
昔日宣平伯的爵位在阿爹之下,攀不上成阳侯府这样的显贵之家。
可如今侯府败落了,她这位昔日的侯府千金,还要赶着去伯府献舞。
燕媚纵然再不愿,也没有选择,她现在的身份不是侯府千金,是教坊司的舞姬,入了贱籍,只不过是供达官贵族娶乐的玩物而已。
散去后,燕媚回到房内,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杏眼桃腮,鼻梁笔直,嘴唇嫣红饱满,灼若芙蕖,皎若明月。
她从前是极爱她这张脸蛋儿,总觉得是上天的偏爱,可也正是因为这张脸,成阳侯府抄家那日,她被充入教坊司成了舞姬,供人调笑娶乐。
如今,她对这张脸倒没那么喜欢了。
只看了一眼,她便收回目光,用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嘴唇上的胭脂。
胭脂才擦了一半,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燕媚姐姐,不好了,宋二娘正在责罚燕婳。”
惊得燕媚纤手一颤,沾了胭脂的帕子掉落在梳妆台上,她顾不上自己的妆容,赶紧开门出去。
过来报信的是燕婳交好的紫苋,燕媚小脸微沉道:“快带我过去。”
燕婳是她的亲妹。
行至凤箫阁,燕媚听到少女的惨叫声,她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推门而入。
看到里头那一幕时,心肝都颤了两下。
宋娘子手里的鞭子,毫不留情抽打在少女雪白的脊背上。
纤细淡薄的少女,双肩不住的颤抖,仍然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子。
待那宋二娘的鞭子再要抽下去,燕媚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抓住她手里的鞭子。
“燕婳不知犯了什么错,二娘要这样鞭打她?”
燕媚的声音娇嫩,镇定中透着一丝从容不迫。
旁人不知道,燕媚从前还是侯府千金时,性子极娇气,旁人稍微说句重话,都要被气的掉眼泪。
可自从来教坊司,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听到这个声音,伤痕累累的燕婳骤然抬起头来。
她猛的抱住燕媚的腿,像找到了庇护一般,依赖的将身体靠在她身上。
“阿姐……”
燕媚低头睨着燕婳,见她瘦瘦小小可怜极了,心头涌上一阵酸意。
宋二娘火气还没消,正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回头一看,见燕媚站在她身后,白着绝艳的芙蓉脸,嘴上的胭脂被擦掉了一半,却仍然饱满红润,像被男人舔过一般。
若是旁人这么做,宋二娘少不得要赏她一顿鞭子,可看到燕媚,她忽然就不生气了。
宋二娘勾了勾唇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燕媚,我让燕婳今夜去给俊阳侯唱个小曲,她居然敢不听话,你说我该不该教训她。”
燕媚的目光看着宋二娘,指甲慢慢的陷入肉中,她神色却淡定如常,双膝微弯,福了福身子道:“二娘,婳儿她从小性子倔强,若是她不肯去,便是打死她也没用,今夜里正好我无事,不如让我代替婳儿前去俊阳侯府,如何?”
宋二娘明面上教习姑娘们习乐,实际上帮嫖贴食,同鸨母是一样的。
整个玉京,谁不知道俊阳侯声名狼藉,是这花街柳巷出了名的浪荡子,家中妻妾成群,动辄打骂,虐待女人。
听说前些日子还弄死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后来用银子将事情遮掩过去了。
燕媚心底却泛起一股恶寒,让燕婳去给俊阳侯唱曲,若那俊阳侯看上燕婳,岂不是羊入虎口。
燕媚心里愤愤难受,可却也不敢公然跟宋二娘叫板,她们又逃不出这里,若是得罪宋二娘,以后燕婳的苦日子就更多了。
她不愿燕婳受这种苦,只好自己来受了。
“你?”宋二娘先是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然后目光在她身上又上上下下的来回打量,就好像在掂量物件似的,最终目光落回燕媚的脸上,她看着那双灿若明星般的杏眼,魅色撩人。
便是宋二娘这种在风月场待了多年的女人见了,也有些荡漾,她收回目光,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既然六娘愿意代替,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