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直以来都非常寂寞怎么样都无法被填满,所以你非常喜欢拥抱。
等到晚上泡澡的时候,除了可爱的橡皮小鸭子,你还会带上作为恋人夏油杰。
浸泡在充满温水的浴缸里被禁锢于恋人的怀中其体验正如回归母亲的子宫那种狭小而紧密的拥抱令你感到安心无比。
这种难缠的要求深深为难到了夏油杰这个长腿长脚的年轻人。
为了给你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他只得以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乖巧地收拢膝盖。然后委屈地将下巴搁在你的肩上自喉中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表达自己的那无可奈何的溺爱之情。
今天的夏油杰正从后环抱着你的身体。他的手臂自你的腋下穿过托起了你的手掌。
然后夏油杰就着浴室奶白色的灯光,细细打量着你的指甲。
对灰原雄使用的“禁锢灵魂”术法从你的灵核上取走了作为“人类”的部分。
每一次将他人拉回人世,便意味着你向着死地更加迈进一步。
这一变化留在你身上最明显的现象是你的指甲
原本泛着硬糖般甜美光泽的甲背,正因为术式的使用而发灰,一点一点不断地向乌黑迈进。
作为咒灵操术的使用者夏油可以源源不断地为你提供大量咒力,补足你使用术法的损耗可以挡在你身前,祓除危险的咒灵,却唯独对这种灵核上的缺憾感到无能为力。
无论是阿壶还是宿傩都有黑色的指甲,对于这一诅咒常见的外观你早已习以为常。
但夏油杰的视线却令你感到了微妙的难堪。
你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小声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手指很漂亮。”
夏油用指腹轻轻摩挲你的手背以干涩的声音如是回复道。
接着他将你的手掌放回到水中。
男人紧紧地环抱住你的腹部,垂下头颅将脸颊深深地埋入你的脖颈。
虽然没有明说,但杰一定觉得你这种患病一样的指甲很难看吧?
在那之后你们之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四周安静极了。能听到的只有水声。
浴室里水汽缭绕,那些水珠爬上少年的长发,顺着发梢滑下面庞,慢慢濡湿了你的肩膀,最后滚进了浴缸
“滴答”一声。
你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再说点什么,就笑嘻嘻地撒娇:
“周末有空的话,我要不要赶时髦去买个指甲油呢。杰觉得红色怎么样?”
夏油像是陷入了一个漫长而诡异的梦里。很长一段时间后,缄默不语的他才重新找回了声音,笑着解释说:“不用,真的不用。你已经很可爱了,不需要多余的装饰。”
2007年9月,市村出现了大规模的村民离奇死亡与失踪案件。
高专三年级的夏油杰被派遣前去祓除作为元凶的诅咒。
然后在前往村子的路途中,在见到任务书中制定的接头人之前,先遇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
男人生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老好人面孔,体型十分富态,看起来叫人生不出什么敌意。
只不过那矮墩墩的身上此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圆圆的眼睛也被揍得乌青浮肿。
他连滚带爬地从一边的山道里跑了出来。在看清作为外来人的夏油时,男人的眼中一下绽放出了奇异的光芒:
“术士,一定是术士大人吧?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从他口中,你和夏油了解到了村中的情况。
一个没什么新意的故事。
小村落里的一堆老夫妻晚年得子,视若掌上明珠视悉心抚养。
小姑娘最近一年觉醒了咒力,各种怪异的举动一度引来大人的冷眼与孩子的霸凌,然后这份排斥在咒灵到来后彻底激化为了恶意。
她被视为引来灾厄的魔女,传言只要杀死她,就能祓除她召唤出的怪物,甚至有奇怪的“外乡人”带来了新的信仰,说喝下她的血就能得到特殊的力量。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孩子的父母还算有人性,即便被村民当成背叛人类的叛徒打得鼻青脸肿,也能坚守对孩子的感情,想办法逃出来术士。
“我们的女儿彩子才不是怪物!”
“她只是个喜欢看动画片爱幻想的小姑娘。明明是她努力保护了其他的村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她才九岁啊”
男人老来得子,将宝贝的女儿视为上天恩赐的宝物,提及她时脸上由衷的喜悦与自豪实在不能作假。
你当年也是父亲的小小的珍宝。
传言神明为了积攒足够的祝福,等待了很久很久,才将你送给了那个村子。
那时候也有一个古板的男人会摸摸你的脑袋,说“做得好”,然而因为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所以后来最先感到失望的也是他
爱是需要用有价值的东西来换的,你得更加努力才行。
父亲是你在世上接触到的第一个男人,后来你用他教导的道理应对所有的男人。
虽然夏油杰曾向你三令五申,若非特殊情况否则不要使用“固魂酒”救人。
但你觉得这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特殊情况了。
是一个能帮压抑的夏油杰重新看到非术士价值的好机会。毕竟越是处在漆黑压抑的环境里,那些微小的善意便越显得难得可贵,闪耀动人。
“怎么能放着这么小的女孩不管呢?”
为此你再一次现出了身形,凝聚咒力将酒液倒入因为失血而陷入假死状态的女孩喉中。
看到濒死的孩子重新有了存活的可能,作为父亲的男人直接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五体朝地冲你行大礼感谢你的“无私奉献”。
虽然救这种刚觉醒咒术的小孩不是什么难事,但猛地榨干咒力再重新补足的过程还是让你感到了眩晕,副作用之大连作为契约对象的夏油都会连带着有点不舒服。
你说着“不用这么客气”本想扶男人的身体,结果自己没站稳,晃了一下。
好在男人已经察觉到你的虚弱先一步站了起来。
他及时扶住了你的身体,一边担忧地询问说“您还好吧?”,一边伸手摸向了腰间的位置。
如此同时,昏迷小孩颤抖着挣开了双眼。
年幼的术士在被你唤醒灵魂的同时,无师自通地了解了咒术的使用方法。
灵魂在濒死状态也能自主收集周围的信息,知晓了一切的女孩猛地挣脱了母亲“爱的怀抱”,如是发出嘶吼:
“不,不是的,他们才不是我的父母。”
在她发出警醒的那一刻,尖锐的匕首无声地没入你的腹中。
“可以永生的神子大人。”
“请您垂怜您的信徒吧”
“拜托了,这是神子的义务对吧?”
“我真正的孩子还在等着我带她回家。”
眼前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说着敬语,对着你灵核的位置连刺了三刀。
刺穿皮肤、划开血肉、搅碎内脏。
他没骗你,他的确有一个宝贝女儿,只不过不是躺在那里的小术士罢了。
而他本人则是一个信奉盤星教的“外乡人”。
腥甜的血液从你的喉头涌了出来。
好在自打上次危机之后,你已经不会再向普通人露出脆弱的“死体”形态了。
作为诅咒的你虽然出血量惊人,但只要杰的咒力作为补给就能及时修复。
只要有夏油杰。
即便你理智上清楚地知道如何自救,藏灵核深处的恐惧却教你一时无法自已。
咒胎一般无法离开诞生的地方,怨灵则不会遗忘有关死亡的回忆。
你是被刀子刺死的。
“啊,啊啊”
好可怕。
好痛苦。
灵核深处脏器被锐物搅碎的疼痛令你语不成声。
男人死死地掐住了你的腰部,用力地挤压着你的伤口,大口吮吸鲜血的狂热的表情摄住了你的心神,让所有的挣扎显得如此徒劳。
滴答、滴答、滴答。
是满溢的鲜血从男人嘴角流下的声音。
是童年连绵不绝坠入河流的阴雨。
是浴室中恋人脸上落下的水滴发出的细响。
什么亲子情深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一场“自编自导”的骗局,村子里的居民早在你和夏油来之前就被人掉包过了。
留下来的全是“盤星教”狂热信徒以及一个作为道具的小女孩。
如蚁群,如蚂蟥,手持各种武器的“村民”,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
滴答、滴答、滴答。
是夏油杰理智走向毁灭的倒计时声。
普通人,普通人,弱小的、愚昧的普通人。
这些人真的值得获得咒术师的拯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