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听到她的声音呢?
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幻觉?
为什么?
回荡在炼狱杏寿郎胸口的问题注定找不到答案,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受伤的猛兽,对着夜空上闪亮的星星伸出利爪发出嚎叫,但永远不可能抵达。
为什么?
心脏一抽抽抽痛,炼狱杏寿郎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眼泪就这样无声地坠落下来。一颗颗就像荷叶上的露珠,在黑暗上滚动着。
杏寿郎抬起手抓住心脏,窒息一样的痛苦强烈地袭击了他。他低着头,晶莹的泪珠脱离眼眶,浮动在黑暗上。
他并不感到悲伤,但从心底涌出的感情让眼泪不绝地掉下来。
一只手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只苍白瘦弱几无血色的手,接住了他的一滴眼泪。
杏寿郎抬起头,那只手轻轻贴近他的脸颊。杏寿郎无法动弹,就好像黑暗的实体化触摸了他的身体一样。手的主人看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泷岛选了你啊。”
“……我不明白。”杏寿郎哽咽着说道。
祂闻言笑起来,中肯地评价道:“人类真的很有趣。”
祂收回手。杏寿郎眼前闪过一道黑色的屏障,他大约有零点几秒的时间看不见任何东西。可视力恢复的瞬间,杏寿郎发现他们所处的空间不再黑暗,而是变回普通的大厦的房间。
这里像是一个会客室,家具古朴,有配套的桌椅。墙壁上挂着浮世绘画风的日本画,窗外是东京的夜空,雨不知何时停了。
“距离你的同伴到达我们的房间,大约还有7分钟的时间。”祂走到窗边,猩红色的眼睛有些痴迷地看着夜空,“在此之间,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杏寿郎大脑一片空白,这感觉就好像与神对话。
神说我的孩子,我可以解答你所有的疑惑。你看着神,在片刻的呆滞后想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1+1为什么等于2”。
杏寿郎觉得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窗前的神祇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比蒙娜丽莎更神秘,比歌舞伎町的女郎更性感。杏寿郎一瞬间就红了脸,他有些结巴地问道:“你是谁?”
祂说了一个名字。
杏寿郎推测那是名字,那是一种亵渎的语言,他人类的舌头没有办法发出那一长串古老邪恶的音节。但他可以保证,如果再次听到同样的音节,他绝对可以辨认得出。
“你的目的是什么?”
祂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在你们看来,做任何事都有其目的性。但这个规则并不适用于我们,我没有目的,但另一个我或许有。5分钟后,你可以直接问祂本人。”
杏寿郎愣了愣,很快意识到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他继续问道:“你之前说,泷岛已经死了,那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问题,祂露出一个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字面意思。泷岛优,就是这具身体的高中生,已经在去年跳楼时死了。但那个时候,祂刚好来到这个世界,就使用了泷岛优的身体作为自己的容器在行动。你们后来所接触到的泷岛都是祂。不过,人类的躯体终究有其局限性,就算这一次祂回来了,但下一次呢?”
杏寿郎一开始还能听明白,听到最后一句又开始迷糊。
“你们不是同一个人……我是说存在,你和你说的祂,不是相同的吗?”他想了想,慎重地问道。
祂又笑起来,一派少女的天真纯然。
“这种事,对人类来说或许难以理解,但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很常见的。”祂回答道,“祂即是我,我也是祂。我们有相同的本质,相同的根源。用大海来比喻的话,我们是同一片海洋里的海水,但我们也是相同的大海。”
杏寿郎刚觉得自己抓到了窍门,还想再问什么,祂却继续说道:
“好了,火焰之子,时间到了。”
“愿我们不会再见。”
面前的少女闭上眼睛,身体柔软地倒下去。杏寿郎本能地伸出手接住她,怀中的女孩子面色苍白,安静地像一具尸体。
杏寿郎本能地将她搂紧。
伴随着忍与富冈逼近的脚步声,无限大厦内部的照明恢复了。刺眼的白光一下子照亮整个世界,随后,整栋楼层内回荡着僵硬的人偶前赴后继倒下的声音。
杏寿郎与同伴们六目相对,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来搭把手吧。”
热情、开朗的杏寿郎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这让他的同伴们都有些紧张。他们的紧张一直持续到回到研究所才放松下来。
然而,杏寿郎的任务汇报,又让所有人再次紧绷起来。
长夜终尽,夏季的黎明因梅雨季节而难以保持炽热的辉光。东方的天际泛着虚弱的白光,像一位垂死挣扎的病弱老人的面庞。
房间里的气氛比天气更凝重。
杏寿郎坐在病床前,他坚持要等泷岛醒过来。不死川双手环胸靠着墙壁,冷着脸在看窗外。
这个房间太久没用,加上是雨季,弥漫着一丝霉旧的味道。
黑猫静静地窝在床头,像是梦到什么,它伸出爪子搭在床上少女的嘴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