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语。”泷岛看了一眼,把书从她手中拿走,换了一本给她,“这本是日语的。”
“你还会拉丁语?”日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对泷岛了如指掌,就会发现她可能对泷岛远远谈不上了解。
“不算会,在学。”泷岛说。
日向对她已经没有信任了,问道:“不算会是什么程度?”
泷岛瞥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要么收心,要么背书。不背就回家去,这周不要再来了。”
“……”日向开始背医学书。
三个小时,日向背了小半。泷岛见过比她背书慢很多的人,倒也没有挑剔她的进度。日向也不知道自己背得是快是慢,她自认为进度还不错,泷岛没有多言。日向误把她的沉默当做认可,不免有些得意。
“你也背过吗?背了多久?”她好奇地问道。
“两天。”泷岛说道,在日向有些怔忪的注视下补充道,“背了全本。”
日向倍受打击地放下书,她长叹一口气倒在干净的地板上:“你还真是厉害啊。”
“背书也有方法,背得越多也越快。”泷岛在她旁边盘腿坐下,“这世间的事都是一个道理,熟能生巧罢了。”
日向听到她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不由撑起身体。她看着泷岛,问道:“你背了很久的书吗?”
泷岛看着她,摇了摇头方才缓缓道:“日向同学,你家境比我好,脸也长得比我漂亮,你一出生就拥有的东西,是我这辈子无论如何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的。你到底在和我比什么呢?”
日向张了张嘴,想反驳泷岛最后一句话,嗓子却像被棉花塞住一般,干涩地令人难受。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让泷岛都有些意外。日向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擦掉眼泪,哽咽着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声音里有无限委屈。
泷岛起身去洗手间给她拿了湿毛巾出来。
日向把脸埋在毛巾里,片刻后才带着哭腔说道:“泷岛,我好害怕……”
泷岛默然一刻,她握住日向的手。
“我知道。但你现在不用怕了。没事了,日向。已经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日向再次泪如泉涌。
很多事就是这样。
当时不觉得害怕,甚至在事后也还能平静以对。但当你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然从这件事中解脱,却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再度被相同的恐惧支配。
也许是在洗手间捧着水洗脸时,也许是在踏入还未开灯的昏暗房间时。有那样一些瞬间,就算那些不可名状的生物在你身边跳舞你也察觉不到。你在自己的家里感觉不到安全,路过镜子都不敢看,生怕里面会照出自己以外的存在。
恐怖像一层层绵密的蛛网敷在面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泷岛懂得这种恐惧。
她经历过太多,也见过太多人陷入这种恐惧里,一生都无法从中脱出。
虽然她现在感觉不到这种恐惧,但她还记得那种感受。
泷岛毕竟不是真正的女高中生,可日向是。
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做过最坏的事也不过是……嗯,跟风欺凌同学到跳楼这确实坏地有点离谱……但胆子不大也情有可原。
等日向哭够了,泷岛才轻声道:“今晚要在我这里睡吗?”
“可、可以吗?”日向抽泣着问道。
泷岛的笑容转瞬即逝,声音温柔:“当然。去洗个澡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日向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泷岛。但心跳渐渐平稳下来,手脚也开始回暖。她从地上站起来,从包里拿出换洗的衣物进了洗手间。
门关上后,泷岛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是她疏忽了。
就算是心理素质过硬的成年人在经历过那些事情后都需要进行心理疏导,更遑论这次与她同行的不过是高中生。
泷岛本来想直接与忍足和迹部联络,但拿起手机看到line的通讯录时改变主意。精神分析就让专业的人来做吧,她现在有一个专业的团队。
她点开了蝴蝶忍的对话框。
时间已经很晚,有人已经安然入梦有人还清醒着而有些存在则刚刚苏醒。
东京是座繁华的城市,但不知从哪天起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都被一缕如烟似雾若隐若现的阴霾所笼罩。
享受恐惧的生物纷纷聚集于此处。
无光之处总是有鬼魅出没。
此时在一处大厦某个房间中便坐着不少似人非人的存在,话事的人不在,大家窃窃私语讨论最近东京的现状。它们频繁地提起一个名词。
鬼灭研究所。
坐在房间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的是一名穿着洋服的黑色中长发的男性,单看面容有些雌雄莫辨,但纤细脖颈上的喉结可以证实他的性别。他斜斜歪头倚靠在自己手臂上看着窗外的一轮满月,眼神有些痴迷。
随着一道直接在众人脑内响起的声音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规矩地跪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垂首聆听。
“将泷岛优带来此处,无论生死。”
随后,房间里空无一人。
像是穿过重重黑暗,沉重的气压挤着身体,所有人被传送到大厦无限城的外部。穿洋服的男性站在小巷的阴影里,低低念着泷岛优。
泷岛优啊……
泷岛优。
泷岛。
穿洋服的男性忽地露出笑容,他知道这个人。
从他的客户迹部景香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