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要脸!”香桃小声啐了一口:“明知三皇子殿下是姑娘的未婚夫婿,还回回都拿腔作势的往前凑!”
“香桃!”香柏睨了她一眼,低声道:“一日圣旨未下,咱们姑娘就是一日没定亲,浑说什么!”
“卿卿!”凉亭中的陆子墨一转头便望见了盈盈立在不远处的唐卿卿,昳丽的面容上顿时就泛起了光彩,二话不说的抛下上一刻还正谈笑风生的唐雪晴,大步迈过白玉曲桥向她走来。
唐雪晴正巧笑倩兮的一句话说道一半,突然就被晾在原地,抛得不上不下,站在那里愣了一瞬,有心想要赌气走人,却到底还是舍不得,一跺脚,追着前面那俊秀出尘的背影也赶了过来。
“卿卿,今日可还安好?我这几日有些繁忙,没能来探望你,今日得了空赶忙就来了,你这几日睡得可还安稳?头可还有再疼痛么?”
陆子墨是天家血脉,大楚的皇室向来姿容不凡,陆子墨也不例外,月下公子,光华朗朗,尤其今日还是左相入宫求赐婚的日子,此时陆子墨望着唐卿卿的眼瞳中尽是光彩。
他一连串的寒暄劈头而下,唐卿卿脑中尚不清明,不由迟缓了一瞬,随后赶来的唐雪晴轻嗤了一声:“妹妹怎的撞一回头,就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晴晴!”陆子墨眉头微皱,瞥了唐雪晴一眼,唐雪晴不情不愿的收了声。
唐卿卿此时才刚刚屈膝:“见过三……”
礼数未完便被扶住了手肘:“你我之间,无需这般虚礼,唤我名字便可。”
隔着夏日薄薄的衣袖,唐卿卿只觉得手肘部位好像贴住了两团炉火,下意识的就是一缩,陆子墨却不放手,唐卿卿只得低声说了句:“子墨哥哥。”
娇柔婉转的呼唤入耳,陆子墨含笑打量了一下唐卿卿今日的衣裙,突兀的凑近了一步,几乎就在唐卿卿耳畔低笑着说道:“卿卿吾妻,今日甚美。”
唐卿卿就算再是迟钝,此时也终于红了脸,不自在的垂目避开那灼热的视线,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打破这暧昧的气氛,耳边就由远而近传来气喘吁吁的人声:“姑娘,姑娘……三皇子殿下安,姑娘,二姑娘,传旨的黄门侍郎进门了,请姑娘赶快去接旨。”
此话一出,唐卿卿身边的丫鬟和陆子墨无不面露喜色,唯独唐雪晴手中一抖,修剪得无比精心的指甲顿时抠破了团扇上的薄绢。
她的异样香柏香桃都是看在眼中,只是碍于自己是个丫鬟,不好出言,陆子墨却完全没有留意,只笑着牵起唐卿卿的柔荑,也不管她有些迟疑的挣了一下,只牢牢握住不放,温言道:“卿卿,我与你同去。”
转到前厅,唐家大宅此刻已经是中门大开,上上下下无不齐聚,左相唐茂行明显是刚从宫中出来,身上朝服未换,在他身后,跟着的就是双手捧着明黄托盘的黄门侍郎和随从。
“爹爹……”唐卿卿下意识的唤了声,却又顿住。
唐茂行脸上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喜色?向她望来的神情分明复杂之极,与今日一早临出门前说会请旨赐婚时的神色判若两人。
……怎么了?
唐卿卿疑惑的望了一瞬,正有些纳闷,但此刻却不是她询问的时机,圣旨当头,只能整衣跪在丫鬟铺好的锦垫上。
陆子墨也撩袍跪在她身侧,就如同两人紧紧依偎也似,与她一同聆听圣旨。
然而接下去听到的言辞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奉天承运,兹闻左相唐茂行之女唐氏卿卿,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朕与太后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皇五子陆归云,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怎么回事?”
“不是三皇子殿下吗?”
“怎么变成五皇子殿下了?”
“是不是念错了?”
诵读圣旨的声音甫一回落,偌大的前庭就如同炸开了的油锅一般,所有人都交头接耳,就连唐卿卿都愣了,跪在软垫上惊讶的抬头望着宣读圣旨的黄门侍郎。
陆子墨更是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父皇明明应允过我会将卿卿赐我为妻!你这刁奴,焉敢假传圣旨?!”
宣读旨意的是中书令辖下的黄门侍郎,见三皇子殿下怒叱,神情也不见慌张,只扬起无懈可击的公式化笑容道:“咱家有多少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这道圣旨,还是左相大人在场时御笔亲写的,殿下若不信,可问左相大人。”
陆子墨闻言望向左相唐茂行,却见他满面愁容的避开他的目光不肯直视,陆子墨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足足呆愣了片刻,才一抖袍摆站了起来,附身就来拉唐卿卿。
“卿卿,你别怕,随我入宫,我要当面问问父皇和太后,为何明明应允了的婚事却又要将你指给旁人。”
扣住唐卿卿手腕的手指冷得像冰一样,带着几分压制不住的颤抖。
“难道圣人天子也可出尔反尔不成?”
陆子墨此时心神俱乱,手上也有些失了分寸,唐卿卿被他一拽,原本跪得端正的身子顿时一歪,脚下来不及顺着力道站起,反而踩住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不由向前一扑,手忙脚乱之中,抱住了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
直到此时,唐卿卿才发觉原本洒满了当庭的日光竟然不知何时阴暗了下来。
抬眼,便撞进了一双璨若星辰的碧蓝色眼瞳中。
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带出了难以描画的压迫力,唐卿卿傻呆呆的顿住动作,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捕食者盯上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