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也不敢躲,愁眉苦脸地站在自家铺子门口,也不觉得小娘子傻了,只眼巴巴指望着简小娘子回心转意,再来钟记买下水。他正在心里拜着各路神仙,忽然看到李记铺子里两个人影转身出来,伙计乐了,拽拽掌柜的,一指前方,“掌柜的,掌柜的,你看!”
钟掌柜还在骂他的老对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说了他卖出去下水的事情,横插一脚夺了自家生意。谁想峰回路转,抬头一看就看到简小娘子又往自家这边过来,脸色沉沉,一副受了气的模样。
钟掌柜心中暗喜,定是李记伙计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才惹了简清不快。做生意嘛,管她什么风流韵事、败家挥霍,卖出去自家东西最重要。如今两家铺子没了一家选择,简家要买下水,不就只能买自家的了?
简氏酒楼买面白送鸭脖鸡爪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想来是用勉强算作荤腥的下水,以低价哄得食客上门。对简清怎么处理这些下水,钟掌柜并不感兴趣,只要知道她会持续需要下水材料,这个销路,他就绝不能放过。扔了下水去沤肥,和卖出去比,傻子才会扔了呢。
钟掌柜一拍伙计无礼乱指的手,瞪了伙计一眼,自己清了清嗓子,对简清道,“看来小娘子已经定好了?”
简清瞥一眼钟掌柜脸上压不住的喜色,故意沉着脸,道,“当真好没道理,做买卖便做,也不晓得成天念些旁的做什么!”抱怨一句,她又转向钟掌柜,毫不客气地问道,“掌柜的也是来看我笑话的不成?”
钟掌柜验证了心中猜想,连连摆手,道,“怎么会?听闻酒楼生意不错,还没贺简小娘子喜,不知今日过来,是要买几桶下水?”
这话说得巧妙,直接就认定了简清要买下水,但简清才不上当,刻意敷衍道,“鸡鸭下水哪里能久吃,猪蹄肚肠买回来还差不多。”
钟掌柜心里咯噔一声,怎么都没想到她做着鸡鸭下水让买卖有了起色,却不打算再买了。
只听简清问道,“掌柜的,猪蹄大肠怎么卖?”
钟掌柜心中闪过算计,连忙道,“你那鸭杂面和鸭肠面名声都传到东市了,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猪蹄大肠买回去,这名声还要重新积累,多划不来。不若这样,鸡鸭下水你也做着,再多添两种浇头,酒楼生意不就更好了?”
简清低头看向简澈,“阿澈,你觉得呢?”
这时候,简澈已经明白了姐姐要做什么,努力绷着小脸不笑出来,答道,“阿姐,钟掌柜不乐意卖给我们,我们还是去李记再问问吧。”
简清听了点头,作势转身又要回李记,钟掌柜一急,赶紧道,“哪里说不卖了?一斤猪蹄或者大肠搭一桶鸡鸭下水,怎么样?”
简清皱眉,显然并不乐意,“我要鸡鸭下水做什么,还不如找李记单买猪蹄大肠。”
她一边说着,简澈在一旁跟着点头,拉着简清就往李记走。钟掌柜暗恨这小娃娃坏事,但放跑这一个买下水的人,下一个冤大头何年何月出现可就不知道了,他喊道,“一斤送一桶下水!”
简清仿若未闻,脚步没停,钟掌柜一跺脚,继续喊道,“一斤送两桶下水!”
姐弟俩这才停下,简清装出满脸的不耐,道,“既然掌柜的非要送,那就只买一斤猪蹄吧。”
钟掌柜这才松了口气,遣伙计去称肉,简清数了十个铜板给他,只等伙计拎着木桶出来。
简澈躲在简清身后,扳着手指暗自算了算账,果然如姐姐所说,肉一点都不贵。
当下一斤猪肉三十文钱,猪蹄方才在李记问的是十文钱一斤,而前两天钟记卖一桶下水就要五文,两相减扣,相当于他们今天买的猪蹄,根本没花钱。
钟记的伙计钱串儿拎着两个木桶送姐弟俩一起回去,这会简清是他家掌柜要仔细照应的客人,他也不敢再说些买不起或是弄坏自家生意的怪话,老老实实地跟在简清二人身后。
简澈偷偷回头看一眼钱串儿神色,小声和简清咬着耳朵,“阿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简清微微笑了一下,冲简澈眨了眨眼。
之前买了下水,钟掌柜必然关注后续,而酒楼生意刚刚起步,经不起肉铺抬价倾销,所以她才想了这么一个以退为进的主意。
东市两家肉铺离得极近,生意冲突,又并非同一人所开,两位掌柜关系自然不会好。今日主要是靠钟掌柜脑补的“到手的冤大头要跑了”撑起局面,这种手段可一不可二,好在她也没有真想这样一劳永逸。
这次钟掌柜吃了一个小亏,白送了一斤猪蹄,等下次她再来买肉,想来钟掌柜就不会耍些不入流的话术手段,双方也能坐下来认真谈谈供销物价。
简清转了几圈念头,估算好之后预计来寻钟记的时间记下。三人一同离开东市,简澈想着回家吃猪蹄,脚步都忍不住快了起来。
这时,城东和城南分界处的码头长坡上,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