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顿了顿,转而抬眼看着对面的人报以礼貌的微笑,“实在不好意思,这合同我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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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道路两边成排的路灯已经亮起来,温思灵早早翘班开着她骚包的粉色跑车停在门口。
她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妹妹,一个人啊?”
虞若把垂到耳边的长发向后一撩,十分配合地走上前抛了个媚眼:“是啊,要不要载我一程?”
余光瞥到她手里拿的合同,温思灵把鼻梁上的墨镜拉下来,“厉害了虞大画家,一回来就能跟这么大的美术馆签约。”
虞若轻笑,扬手捏着合同撕了个粉碎,“我签个屁。”
温思灵见惯了她这幅样子,没再多问,撑着座椅两腿一迈挪到副驾给她腾地。
原本约定时间是晚上八点钟,时间绰绰有余,谁知道车在半路抛锚,等两个人到会所的时候,大家早就到齐在等她们。
“迟到一小时!罚酒三杯!”
包厢里都是熟人,见两人进来都拍着手起哄。
“不是都说了车子抛锚吗?晚到一会怎么了!”秦源连忙站起来,把身边的空位让出来,“人没事吗?没受伤吧?”
这位是他们圈子里有名的纨绔,打从初中开始就喜欢虞若,虽然被拒绝过无数次,但他还是锲而不舍的发挥小强精神拼命在虞若面前刷存在感。
本来是句玩笑话,被秦源打断后气氛显得略微尴尬。
虞若皱眉看着面前这张脸,没忍住对温思灵投去探究的目光。
温思灵用手指在耳边比划了两下,小声说:“上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啊。”
“……”
要是早知道,就换个地儿。
虞若站在原地没动,把手包扔到前面的沙发上,抄起桌子上的酒瓶,掌心按住瓶口抵住桌角。
“咔”地一下,玻璃瓶的盖子飞出去,细密的白色泡沫顺着瓶口溢出,她把面前三个空杯子倒满,仰脖干净利落地干了。
酒局热场的办法无非就是拼酒,有人起头,剩下的人接连起哄跟上,顿时刚才低沉下去的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
虞若酒量还算好,灌了一圈下来感觉喝得差不多她就没再碰手边的酒杯,招呼服务生给她上了一杯牛奶。
这帮朋友除了做职业富二代就是出国当小海龟,要不是这次她从国外回来攒的局,大家已经很久没凑过这么整齐了。
“我们还以为你就呆在美国不回来了呢!”
“虞若是个狠人,出国留学就真的是去认真读书了,不像咱们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女生突然用胳膊肘碰她。
“你这次回来还是住在之前的亲戚家吗?我记得你那哥哥还挺帅,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给姐妹介绍一下呗。”
温思灵拿着酒瓶把对面不知道是谁的空杯倒满,嘴里嚼着柿种,含糊不清地开口:“她现在住我家呢。”
虞若手上的动作只停了一瞬,继续若无其事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我都快忘了那老男人长什么样了,走在大街上都不一定能认出来,我上哪儿给你联系去。”
听完女生顿时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转而又参与到了被人的话题里面,聊得热火朝天。
虞若人陷在沙发上,选了几张合照发在朋友圈,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喝完了手里的半杯牛奶。
受尽冷落的秦源只能坐在吧台上,把着麦克风鬼哭狼嚎。
耳边音响轰隆的音效混着头顶五光十色的光晕,在闷热的包厢里像展开化学反应一样,酒劲后知后觉地涌上来,连着刚才喝过的牛奶也向上翻涌。
虞若觉得一阵反胃。
半晌,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呼吸到新鲜空气,果然舒服不少,被分离出去的意识也逐渐开始回归原位。
她站在开放式洗手台的镜子前,整理好裙子,顺便补了个口红。
洗手间只有她一个人,补完妆之后,她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露脐吊带超短裤,黑色高帮马丁靴,渣女标配大波浪。
看起来和曾经那个穿着校服素面朝天的少女没有半点关系。
要说认不出来,也是那人认不出来她才对。
虞若撑着洗手台,自顾地笑起来。
余光在镜子里瞥到走廊处站了一个人,回想起刚才出去的时候秦源也跟在后面,虞若皱眉,不耐烦地直起身。
她脾气刚要发作,却在看清那道人影的一瞬间,怔住。
人经不起念叨这句话,真的屡试不爽。
刚才还挂在她嘴边的“老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指尖夹着一根烟,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虞若一阵心虚,来不及做出反应,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隔着镜子相撞。
五年过去,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一张不知道骗过多少女人的脸,从眉眼到鼻梁,从薄唇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无一不透露着危险。
所有心理建设在见到他的瞬间全部灰飞烟灭,她脑海里警铃大作,下意识收回视线。
身后响起打火机轻微的声响,陆昭咬着烟,垂眸。
青白色的烟雾顺着他的脸颊攀升,看不清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虞若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对方根本没有认出来她是谁,想要硬着头皮离开的时候。
陆昭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睛。
他掐灭手里燃尽的烟,烟蒂扔进垃圾桶,冷不丁地叫了声:“小鬼。”
虞若脚步一停,在几乎与他擦肩而过的距离停住,没吭声。
陆昭侧身靠在墙面上,缓缓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见了面,连哥哥都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