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吧,”明悦抓起包,和周扬琪一起出去,她想出来走走,呼吸下雨后的新鲜空气。大姐看上去要好多了,她不是一个弱女子,有韧性,能撑住,这一点明悦最为了解。倒是她虽然还能算是稳得住,但内心惶恐始终不能安稳,真正睡个好觉,吃好喝好绝对是问题。只要她过于担忧,吃了饭就会胃疼,出来走走反而是个好办法。 “你现在胃口舒服点了吗?” “我没事,中午喝了那么多汤,又不是吃了饭。” “你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要是平常早就饿了。” “阿琪,你就别说我了,陪我就这么走走不行吗?”明悦是早熟型,外表看上去好像能撑得起场子,内心始终有一部分隐藏,有时好像只需要无人的安静。周扬琪属于成长型,爽朗善于接受,有着一份不太凸显的理解力和聪明。明悦知道周扬琪的这份聪明,她之所以有时被她哥哥“算计”,只是从未想得如此深罢了,也不愿想得如此深罢了。 “明悦。”周扬琪拉住明悦袖口,来的人显然是找明悦,她嘴角若有若无地抽动出一个浅笑,“是跟踪到这还是凑巧呢?”明悦的声音不太友好,为了保证他们听得到,特意放大了音量,“我们好像见过没多久吧。” “明小姐好记性。”藤田芳政对这个明楼的小妹好奇地很,但从她资料来看,确实是干净的像白纸,于是自己亲自下手,看看能侧面了解到明家什么,“这位小姐是?”他示意问周扬琪。 “她是我朋友,难道您不是跟踪我,而是对我朋友有兴趣?” “明小姐您说的这是哪的话,谁跟踪您呢,这是恰巧碰上了,藤田长官特意来看看您。”梁仲春赔笑,心里叫不好,这个明悦,他并不能太摸得透,要说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和自己也并不是太熟悉,第一次见是明楼介绍,那时没多看,明悦长得年轻,不过把她当个孩子,她和苗苗玩的倒挺好。第二次见只聊了几句,明悦说她和自己一样,是家庭主义者。第三次不是直接接触,只是她公司的人带来了自己老婆给自己准备的东西和一些特产,说了几句要转交的话,更麻烦的是,这事就发生在几天前,这其中要是没鬼,那就是真见鬼了。 明悦不理梁仲春,“藤田先生有话直说吧。我这个人懒得多想,喜欢直来直去。” “我也喜欢明小姐这样的性格。听说明小姐和明家小少爷感情一直很好,明小姐是否需要见见他。” 明悦冷笑着发出轻蔑的声音,“我姐跪在汪曼春身边你都没说让她见一面,怎么让我见?难道您的职位连汪曼春都管不了?” 藤田芳政不喜欢明悦,这么一会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梁仲春听了一边打圆场一边上眼药,又解释道:“明小姐,你们姐弟感情那么好,帮着劝劝呐,你想想这小少爷什么时候被人骗进去反对新政府的呀,时间不长也好劝。” “藤田先生,这样的话,我不妨和你直说,也不必让人拐弯抹角地问。”明悦看着藤田芳政这张老脸,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之前一直在军队?还是一直在这类机关?总之自己把家里撇的干净就好,他们,恐怕也未必不怀疑大哥吧,“第一,明台是我弟弟,不管干什么,他都姓明。明家人有没有错是他的事,不妨碍他姓明。但要是有人想随便牵连,那也随他们,明家人也不是第一次被害。第二,我弟弟还小,在国外还常闹脾气,虽然聪明,但从小淘气,我哥虽然常说要教训他,但我姐宠着,也没太狠打过,你既然让汪曼春把他指甲都拔了下来,”明悦此时眼神闪过一阵悲痛,“你现在却让我来劝他,看上去他还没说什么,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我大姐站在他面前,又能怎样。汪曼春什么样我清楚,但你们这样,我却不清楚。” “明台是明家的小少爷,他干什么,难道家里都盯着?他花天酒地也好,他像你们所说反对新政府也好,他不缺钱不缺时间,客观上看干什么都有可能,你们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另外,你看我不顺眼也没关系,我看76号里的人也不太顺眼,我父亲临死前的遗言我还记着,我和我姐不像我哥,对有的人有感情,也没那么大的抱负,只能凑凑和和。大家都凑合凑合也倒活得容易。” “藤田先生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藤田芳政大概点了点头,看着这两个人离开的背影,问梁仲春:“明悦旁边的那个是不是叫周扬琪?” “应该是。” 藤田芳政想起了当初呈在他面前的信息,周家明家关系紧密,交好。周扬琪为周家独女,母死于轰炸,舅断绝关系。周扬琪于舞会后心怡明诚,后因家中反对分开,但与明家女关系密切依旧。有传言周映川与明悦相配,幼时家中曾有心结亲。 明悦回到家,等着明楼回来,于曼丽的消息要不要告诉他?会不会大哥已经知道了?阿力有没有找程锦云帮忙?程锦云大概是喜欢明台的吧,这样她更不会因为不忍心,把自己情敌还活着的事告诉明家,况且,她们不是一个战线的吗?不过,到底怎么样,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东西给了阿力,田丹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人。不过,她不敢现在见田丹,也不敢查香港那边都怎么样了。 提及香港,先看那边如何。 最初跟船出去的不是阿力和于曼丽,他们躲了一阵缓了一阵,才到了香港,于曼丽的伤也不会出大问题。钱花的差不多,药也用没了,“姐,”阿力一直记着明悦那天对他说的每个字,“她说,这是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密码是大概只明家人会知道的数,也好记,但可能想不到。” 她算明家人了?密码是订婚的日子?不是只有明家人知道,是明台生日?这个外人知道吗?不好说,好记不好想,到底是什么?于曼丽面露为难,阿力也担忧,“要是密码错几次,那就惹麻烦了。姐,你慢慢想,咱们先找个地方住段时间。” 他已经习惯叫她姐,第一次这么叫是她醒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叫出了“姐”。那时她伤的重,说不出话,但她认识他,见她没有反驳,便这么叫了下去,他心想,这样一路上也方便,只是不敢真对她说,“我把你当亲姐了。”现在他没法催于曼丽快点想出密码,顾绍霆一直告诉他,一步错,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他已经错了一次,还好明悦救了他,他不信自己还有运气,能错一次密码。况且,现在的状况已比他想象的好的多。也比于曼丽想象的好的太多。她最初来到上海,没想到会进明家过年,没想到可以订婚,订婚后她本来是一死,但竟然活了下来,大概也是明家人的安排,她现在还能以明家人的身份接受一份未知的礼物,还能想着密码。甚至阿力竟然告诉她,明悦曾说过,她第一次进了明家门时就是明家人了。等等,明家人才知道,知道的人不多,这个日子很重要,她是明家人,在第一次进门时,那是,那时过年?确实不好想,但这真的是密码?位数正好对,真的吗?这个密码也,太令人不确定了。“阿力,我可能知道了。”她把所有的推断告诉阿力,阿力的表情明显表达了他的信服,但没有人敢肯定,这个密码的正确。 “再等等。”阿力想了想说。阿力是个可靠的人,不论从办事能力还是本人的性格来看,这也是顾绍霆看重,并且让他去明悦身边的原因。三天,他竟能拿着一张船票,收拾好东西递给于曼丽,“姐,你先走,去外面住些日子。我去银行把它打开。” 于曼丽摩挲着这张船票,她知道如果密码是错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察觉,尽管她已逃离上海,已经安稳了数日,尽管即使错了,也不一定被察觉身份,但她知道,一个特工的谨慎是什么样的。一丝一毫的危机背后都是深渊。阿力想自己冒险,但她怎么可能先去外面躲着?“你走!” “姐。” “我说你走!我已经该是死人很久了。”上天待她也许薄,也许不薄,于先生救过她的命,杀人后没死,明台救过她,明家人救过她,现在还有人愿意叫她姐,不让她冒险。 阿力当初安排时抱着一丝希冀,想于曼丽劝他不冒险,他现在听到了,满足了,但他不会真让她留下,他的理由很充分,很多,相信每一个都能打中她的命门,“你已经死在上海了,如果你再被发现,还是和我在一起,所有人都不能活。他,他的家人,所有人,他本可以活下去。”其实,他并不知道明台的死活,但于曼丽相信明台可以活,明家可以救她,明台本身就不是一颗死棋,他会好好地活着。 “你也一样,别忘你原来是谁身边的人。” “我是他们的叛徒,我是明家,顾先生的叛徒,为了钱远走到香港,没什么不合理。”阿力想着明悦和顾绍霆,“这不是小事,涉及的人太多,别人对我好,我不能反而害了他们。只有你安全,我们才能不害了他们。” “难道我离开就安全?我留下,不会让他们知道我是谁,大不了我就烧死在这。”于曼丽并不怕死,她已经在死的边缘走过很多次,她唯一珍惜不舍的一次是和明台分开的那次,太美好,她还没活够,现在,她怎么会愿意让阿力一个人冒险? “你不能!那样,你对不起她!我也对不起她!”阿力没有说她是明悦不是明台,他要让明悦撇清关系,他尽力塑造着明悦毫不知情,只是觉得日本人早晚会把上海的生意占为己有,因而存了些钱,安排了些后手,他没告诉过于曼丽,放她、救她的过程,于曼丽一直以为另有其人,只是阿力帮忙打理明悦的公司才知道这些。“花了那么多时间,冒了那么大的险都是为了你活着,姐,我们都能活着,但我们不能让别人冒一点险。”于曼丽最后被阿力说服了,阿力骗她,她应该活着,只有这样,几个月后,某人才能有人接应。他没说是明台,这只是他的谎话,虚虚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