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儿在金海岸就听说了蕨王去给养子提亲被拒的八卦,没往心里去,这下撞枪口上了。
回想上官司朔那张脸,林星河头疼不已。感冒的症状似乎加重,骨头缝里都漏着风。
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上辈子摆脱不了他,这辈子还是摆脱不了。
段君屹察觉了异常,问道:“上官司朔有什么问题?你看到他时脸色很差。”
林星河无法倾诉,只是摇头。他一整夜都没睡好,喝了杯热水就钻进了被窝,状似闲聊:“上官一家对养子挺好的吧,我看上官司朔的性格那么开朗,比起上官司麒倒更像上官茂的亲儿子。”
段君屹说:“上官司麒走失了十年才被找回来,脾性又这样不讨喜,在他们眼里就和智障没两样,相较之下谁都会选上官司朔。”
林星河说:“毛毛不是智障。”
段君屹说:“不是智障,但也不足以担得起洁源的重任。上官茂是怎么打算的,阖宫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连那些叔叔伯伯都见风使舵。”
林星河说:“我不管他们的,反正我站毛毛,再加上你,毛毛就有两票了。”
段君屹说:“你就知道我会把票给他?”
林星河说:“当然了,你可是我的小灵奴,当然要和我一起。而且上官司朔都有那么多票了,多你一张少你一张有区别吗?”
段君屹微微抬起一边眉尾,“倒也是。”
林星河笑了,蜷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
他知道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两份相同重量的感情,哪怕都是自己的骨肉,也会有亲疏远近之分。但像上官司麒这样,亲生干不过收养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林星河一个可以相媲美的了。
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走廊里。
林星河从实验室走出来,恰看见何硕拎了好些东西过来,全都分给了种子中心的研究员。
何硕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恍若未见。
“小硕可真好,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吃的。”
“别跟我客气啦,以后跟着杨教授做毕业课题,我还得仰仗师兄师姐们照顾呢,到时候可别嫌我笨啊。”
“怎么会,小硕这么好,喜欢你还来不及。”
“真的吗?哈哈,那是我好还是我哥好?”
“嘘嘘,别被你哥听见,他就在实验室呢。”
“没事的,我哥从来不介意这些,就是不太喜欢人际交往而已。师兄师姐们不许讨厌我哥哦,要像喜欢我一样喜欢我哥!”
“知道啦,难为你时时刻刻替他着想。”
欢声笑语充斥着自修室,林星河俨然成了最不该出现的那个。他太了解何硕了,这番话乍一听是在替他解围,其实就是故意让他难堪。他识趣地退回实验室,开始准备次日的实验用品。
种子萌发到了预设的时间点,该测酶活指标了。林星河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寻找护目镜,奇怪的是昨天都已放在用品柜里了,现在却不见了。打电话去问管理员,才知道今天有外出任务,护目镜都被实验员带走了,没有公布在群里。
无奈实验不等人,护目镜也不是必需品,林星河只能将就着做。可就在他配好硫酸溶液准备拿去隔壁房间比色时,手里的比色皿忽然裂了。
比色皿是用玻璃片粘合在一起的,需要定期更换,否则粘合剂会被硫酸溶液腐蚀掉,导致器皿破损。
林星河就是这么倒霉,赶上了这批比色皿寿终正寝的时刻。
硫酸溶液迸溅出来,不偏不倚溅到了他的脸和脖子上。他没觉得有多疼,因为溅进眼睛里的更疼,疼得他崩溃大喊。
他用袖子抹掉残留的溶液,袖子就被烧出了斑驳的窟窿。他摸到洗手池边冲洗眼睛,边冲洗边向外面呼叫求助,可自修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此时也不在这层楼里。
绝望充斥着内心,林星河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
半小时之后,流水冲洗所能达到的峰效已经过去了,救护车总算姗姗来迟。躺在纯白的医院里,林星河的眼前却只有一片黢黑——硫酸溶液腐蚀了他的角|膜,他看不见了。
林培来了,做父亲的不会说太多安慰的话,只叫他好好休息。继母也来了,给他送了病号餐,顺便叮嘱了几句,说下次做试验要小心,连累他爸不要紧,连累杨教授跟着受处分就不应该了。
最后,他那重组家庭的弟弟也来了。
坐在他的病床前,何硕发出了心碎的叹息,只是话一出口,已不再是他一贯表现给外人看的、懂事体贴的好弟弟形象了:感觉怎么样?变成瞎子害怕吗?别怕别怕,一辈子还长着呢。
林星河身心俱疲,不想再争论什么,何硕却抓着他的手摸在了自己的脸上。从眉骨滑到下颌,再从鼻峰滑到唇角,每一寸皮肤都逼迫他仔细感受,然后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逼他触摸自己的牙齿,要他一颗一颗数清楚。
林星河从没见识过这样的何硕,何硕也不解释,只是笑,再贴着他的耳根小声说:“哥啊,你这样我好心疼,我好想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你……可是咱爸一定不会同意的,毕竟我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而你,只是前妻留下的累赘。”
林星河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倔强地喊:“我才是他亲生的,血浓于水,我跟他比你亲!”
何硕说:“是,我知道,但你觉得他爱你吗?咱爸从来最懂得权衡利弊,我可比你体贴孝顺,我们一家三口就已经是个完整的家庭了,还要你这累赘干嘛呢?”
林星河不吭声了,咬得嘴里泛出了血腥味儿。他知道何硕说的是对的,自从母亲去世,父亲背上骂名,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也就成了一根不能公开拔掉的肉刺。
何硕笑嘻嘻的,捏着他的手,往他被烧伤的手背上呼呼吹气,“哥,一定很疼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偷换你的比色皿时生怕被监控拍到。但我人缘好啊,能自由进出监控室,要把你实验室的摄像头调换个角度还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