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切都挺稳,可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做了宰相之后,宋和光的名声一下子大了起来。这时候同乡官员之间大多互相照拂,开始频频有青州籍的官员前来拜访巴结他,宋丞相只好全都避而不见,他不敢见。
再后来,右丞相的名头传远了,又有些同青州乡下宋家一族沾亲带故的人,借着亲戚的名头,想走他的门路,宋丞相害怕露馅,更加不敢见面了。
于是渐渐就传出宋丞相不近人情,有了点出息就看不起家里穷亲戚的风言风语,多年积累的伪善面具眼看要碎裂。
宋丞相正在头疼的时候,又有言官弹劾他,说他当初离家之后,留下怀孕的发妻独自度日,后来妻子难产而死留下个孤女宋疏桐,是族里亲戚轮流替他养育着,可他续弦之后竟然对亲生骨肉几十年不闻不问,实在心狠至极。
宋丞相这才知道,原来当初那死鬼居然在世上留下了一点血脉。
因为事情闹大了,左丞相刘兴稷便私底下询问了他几句,宋丞相立刻知道大事不妙,刘兴稷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会问此事,多半是因为皇上也听说了。
宋丞相十分害怕,为了不让这个流落在民间的孤女宋疏桐乱说话,他马不停蹄地派人去接她到京城团聚。
又撰写了折子给皇帝请罪并解释此事,说自己曾派人寻找女儿,恰逢当地发大水,老百姓搬走了,所以没有找到。
既然皇帝知道此事,宋丞相把宋疏桐接回京城之后,一时间并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孟氏却看宋疏桐十分不顺眼,因为夫君占了别人的名头做官,自己这好好的原配夫人硬是成了续弦,女儿李碧莲明明是亲生闺女,却成了拖油瓶。
她做了官太太之后,富贵是极其富贵的,可惜儿女运道却不太好,后来这许多年只生了一个小女儿宋碧荷,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前几年唯一的儿子李红阳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死了。
孟氏虽然是正妻,又是得了诰命的夫人,可她出身并不高,只是一个乡绅之女,没了儿子总觉得没了依仗,就努力调理身体想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这边她的肚子迟迟没动静,家里的几房小妾却整日里虎视眈眈的,也妄想给相爷生儿子,孟氏气急败坏,一碗一碗地送避子汤药。
宋丞相因为有把柄在妻子手上,不敢较真,只能跟她商量,若是四十岁还是无子,便须准许妾室生育,养在她名下,李家不能无后。
孟氏没有理由拒绝,憋着火气答应下来,偏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宋丞相又把宋疏桐接回来了,孟氏更加烦躁,看宋疏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于是把她关在后宅不许出门,整日不是打就是骂。
于是在外人看来,便发生了奇怪的现象,宋疏桐明明是亲生闺女,奈何宋丞相不闻不问;李碧莲明明是后母带来的拖油瓶,却备受宋丞相宠爱。
这些隐秘的往事和真正的原因,书中原本的小可怜宋疏桐当然是不知道的,也成了她心里的死结。
现在的宋疏桐想起自己写的这些情节,禁不住暗自惋惜。
甘蔗不能两头甜,可这夫妻俩却是又想好又想巧,谋官害命还想要好名声,恨不得把天下便宜都占了。
宋疏桐决定利用宋丞相沽名钓誉的弱点,挽回必死之局。
首先,她得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说话才算数,等她翅膀硬了以后,谁想搞死她,她就搞死谁!
在老娘写的书里,老娘最大!
宋疏桐正在思绪万千之际,忽然瞧见不远处孟氏带着两个闺女和一大群丫鬟仆妇信步走来,他们大约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出来转转。
宋疏桐昨天才挨了打,暂时不想再触霉头,便闪身躲在花丛后面,想等她们走过去才出来。
孟氏拿着一把羽毛扇轻飘飘地在怀里扇着,问黄婆子道:“我前几日让你去打听的那个玉虚道观,就是那个求子很灵验,必须女子□□后,焚香斋戒九日,再去道观里静修里一夜便可功德圆满的,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黄婆子立刻惋惜道:“奴婢托人去问了,可那观主拒绝了,说玉虚真人曾经降下神旨,只为穷苦人家的女子赐子。奴婢好说歹说都不行,你说说这些牛鼻子老道,可真是的。”
孟氏闻言唉声叹气道:“不肯就不肯吧,若是硬去,再被神仙怪罪可就不好了。”
黄婆子忙安慰道:“夫人不必难过,要奴婢说呀,天下有能耐的大罗神仙多了去了,也未必只有他家才行。夫人不如去宝罗寺住上半个月,诚心斋戒,每日诵经焚香,佛祖一定能见到夫人的诚心。”
孟氏面色一喜,可是细想之后,她又沮丧道:“我是真的想去,只是家里这几个不省心的狐媚子,八成也盼着我去得越久越好哩。”
她虽然没有明说,黄婆子却懂了,孟氏已经年届不惑,颜色衰退,家里的小妾们却青春正好,若是主母离开家半个月,家里的小妾们趁机怀孕了可就不大大不妙了,那不等于替别人求子了吗。
她眼珠一转来了一个主意:“那不如让一位小姐代替夫人去,世人都说子承父业,母女连心,小姐们去庙里住上半个月,佛祖也一样能看出夫人的诚意。”
“这确实是个法子。”孟氏犹犹豫豫道:“只怕孩儿们不肯去,佛门清苦之地,去了还要日日在禅房里念经,吃不好睡不好的,我舍不得她们受罪”。
宋疏桐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孟氏口中的玉虚道观和宝罗寺她都知道,她对这俩地方不感兴趣,但是对她来说,能出去斋戒半个月,或许是个光明正大离开相府的好机会。
她正想着,鼻尖突然落下来一只蜘蛛,拖着长长的蛛网,不知道是从哪儿被风吹过来的,吓得宋疏桐一个哆嗦。
黄婆子听见身后有动静,立刻转身大声呵斥:“是谁在那里!”
宋疏桐只好从花树丛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