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还明朗着出了会儿日头的天空,到了放学时候就拉下脸来,覆在一中头顶的灰云层层叠叠,刮下丝丝缕缕的细雨来。
树叶、春花的表层被浅浅滋润,颜色更清新了一些,大部分学生都对这毛毛雨视若无睹,背着书包你追我赶,快活地往校门外跑。
舒幼盏止步于一楼开阔大厅附近,盯着一步外的湿润水泥面,神情沉重。
裴依正在跟她讲自己最近去的一个大书城,着重给她形容里面的小说多么百无禁忌的精彩,看她停了,不由问道:
“怎么了?”
她往外看了眼天空,想起来舒幼盏不爱淋雨的习惯:“我带了伞,走呗,这雨不大。”
舒幼盏叹了一口气:“你先走吧,我今天坐家里的车回去。”
裴依:“啊。”
舒幼盏回眸往后看了看,正觑见赵青岚慢慢从不远处的楼梯上下来,孙悦和孙珏都围着她,说话间下意识地看向这边的方向。
孙悦的眼里写满了不高兴。
赵青岚看到她,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孙珏咬着辣条,把姐姐朝另一个方向拉——
远远的,能听见孙悦的大嗓门:
“姓舒的,你对我们老大客气点!懂吗!”
孙珏翻了个白眼,把辣条往身边人嘴里塞,然后对舒幼盏抱歉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孙悦的脑袋,然后又用正常声音对她们说:
“祝你们玩开心。”
裴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赵青岚要去你家?为什么?”
舒幼盏的眼睛失去光彩,仿佛一条没有灵魂的咸鱼:“我也想知道我妈到底哪里想不开,要请她来家里吃饭,还说要亲自下厨,我这个月也才吃了她亲手做的一顿,还是在我分——”
裴依:“什么?”
舒幼盏紧紧闭上了嘴,意兴阑珊地挥手:“没什么,总之你先走吧。”
裴依走了。
孙悦她们也消失在校门外。
赵青岚走到她旁边,似乎是唯一对这件事表现出积极态度的那个,甚至主动示好:
“等我?”
舒幼盏一旦看见她,整个人就被笼罩在低气压里,当下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冷道:
“你是伞吗?”
赵青岚冷不防被她这么一怼,也不恼,知道她恋母情结严重,听见迟姨因为招待自己下厨,指不定今天在心里偷偷扎了自己多少遍小人。
当即,她迈开长腿,径直往校门外去,细雨如轻烟,远处的景物模糊了起来,连赵青岚穿着银白校服的颀长身影也没入潮湿的边框里。
舒幼盏见她潇洒的说走就走,咬了咬下唇,心想走就走呗,反正等下舒家的司机会来接自己。
赵青岚现在跑外快,到时候还不是得在舒家门口等着。
她闷闷地盯着脚下的瓷砖生了一会儿气。
没过多久。
金色纹路的运动鞋并一节银白色的长校裤跃入眼帘,前方响起道略有些沙哑的声线,带着调侃的笑意:
“现在能走了吗,舒大小姐?”
舒幼盏抬头去看,发现她葱白指尖举着一把半透明的白伞,朝着自己的方向递来。
明明她在屋檐下,而赵青岚站在微雨中。
舒幼盏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接,总觉得自己这样子好像就接受了她的示好,之后再想甩脸色,就显得像过河拆桥了。
赵青岚看她半天没动,扬了下眉头:“怎么?现在是已经金贵到路都不愿走了?是不是还要我叫人给你八抬大轿请上车啊?”
舒幼盏:“……”
她劈手抢过赵青岚的雨伞,三步并做两步往校园外疾走而去,在心里愤愤地想:
这雨怎么就不能把赵青岚淋哑呢?
赵青岚比她高一些,闲庭信步地跟着她,走在氤氲着湿意的风里,盯着前面那人伞沿上半天聚不出一层水帘痕迹,在心底啧了一声:
娇气。
……
舒幼盏收了伞坐进车里之后,因为不想和赵青岚聊天,干脆翻出一包话梅味瓜子,咔咔啃着。
只是刚磕了一枚,捏着细长几瓣儿的瓜子壳,左右环顾,既没有找到纸巾,也没看见环保垃圾袋。
舒幼盏盯着刚开封的包装陷入沉思。
隔了些距离的赵青岚从上车以后就摸出作业,摊开本子、抽出笔,没管车子偶尔的颠簸,心算着题目,在腿上的作业本里随意写下答案。
听见耳边的磕瓜子声变得谨慎而又缓慢之后,她斜睨一眼,瞥见舒幼盏左手用来放瓜子壳,很快就在手心里聚起一捧小山。
车停在红绿灯路口。
霓虹灯的暖色灯光落在窗玻璃上,被外头蒙着的一层细密水珠散漫反射,映得窗边人轮廓柔和,一颗颗数着瓜子怕瓜壳没地儿放的谨慎认真,和平日里一点小事就蹿火的样子截然不同。
只让人觉得可爱。
赵青岚看会儿她,又低头写作业,思路莫名加快了一点,还没等到舒家,就已经解决了今天的数学作业。
正好舒幼盏手里的瓜子壳多得放不下——
她把写完的作业本往旁边一递。
舒幼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