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哪里敌得过顾珩北的手劲,跟只鸡崽似的被顾珩北扔副驾驶上去了,他扭过头看着顾珩北和费扬并肩坐在后座上,一下子眯起了眼睛,戒备地打量着费扬。
费扬笑着挑了下眉。
“费哥是吧?”程牧趴在椅背上,“你跟我哥是好朋友吗?”
“我俩是发小儿,”费扬饶有趣味地问,“你呢?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程牧比出一只手掌,得意道:“算上今天……”
“五个月?”
“没有,今天是我们交往五十天纪念日!”
费扬快要笑撅过去了。
“不是你笑什么啊?”程牧不服气地说,“我哥是我处得最久的男朋友了,我还要跟他继续处下去呢,等我们俩到了五个月……”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顾珩北不耐烦地打断他。
程牧委屈地扁着嘴。
费扬笑问:“怎么了,闹别扭啊?”
程牧怯怯地看了顾珩北一眼。
“你别瞅他,你费哥在这里,他要欺负你我帮你削他!”
费扬是真觉得程牧这小憨批怪好玩儿的,便一直逗。
程牧是个拎不清的,当即就嘴巴一鼓,真把费扬当个能告状的:
“我哥冤枉我,他非觉得我给他戴绿帽儿,费哥你评评理……”
顾珩北脸色倏地一变,费扬已经怒喝出声:“老葛停车!”
“嘎吱——”
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
天地逆转,程牧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听“轰”一声,后车门被费扬猛力拍上,然后副驾门被从外面掀开,他身子一轻,被费扬拎着衣领拽了出来。
“你干什么呀?”
程牧被费扬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几乎晕头转向,他双脚离地被费扬顶在车门上,程牧又惊又怕地瞪着费扬凌空举起的拳头,花容失色,“你敢打我?!”
“老子揍的就是你!”
费扬出离得愤怒,纪寒川回国的消息冲击得所有人人仰马翻,原本费扬看到程牧还有些心安,谁知道这小王八羔子又是一个人渣!
硕大的铁拳挟带着呼呼风声即将砸上程牧那娇嫩的小脸,横劈里却挡过来一只手掌拦住那只拳头,顾珩北低声喝:
“费扬!”
“别拦我!”费扬目眦欲裂,“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给你戴绿帽子!”
“我没有!”程牧原本以为费扬要打到他了,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正缩着脑袋眯着眼,一看顾珩北来救他了,又瞪大了眼睛嘶声叫,“我才没有!”
“你没有个屁!我家顾珩北不会冤枉你!”
程牧一下子心虚了,眼珠子滴溜乱转:
“我就是、我就是跟人喝了点酒——”
“喝你妈的马尿呢!”费扬厉声吼,他想甩开顾珩北拉着他的手,“顾四你放手,我弄死丫挺的小浪|货,他他妈以为他是纪寒川第二呢……”
“行了扬子!你他妈到底是在给我脸还是扇我脸?”
顾珩北终于也怒了,他把费扬用力扯开,然后拉开车门把程牧又塞回了车里,头也不抬地吩咐司机,“老葛你把他送太湖华府去……程牧!”
顾珩北按住吱哇乱叫又挣扎不停的程牧,他站在车门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程牧,“别闹了程牧,回家去!”
“我不!”程牧眼睛里飙起泪花,他无辜极了,迷茫极了,明明费扬前一分钟还一直笑嘻嘻的,怎么忽然就变了脸了?
“我就不!”
“没可能的程牧,”顾珩北摇了下头,嗓音轻而坚定,“我说结束就是结束了,一点转圜的可能都没有。”
“凭什么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吗?我不答应!”程牧在座位上扭着,大叫着,耍赖着。
顾珩北只是冷冷看着他,那眼神的意味很明显,你随便闹,闹完了给我走。
“你自己就没错吗?”程牧忽然哭出了声,“我们交往五十天,你陪我的时间加起来连五天都没有,不!连24小时都没有!总是忙忙忙忙忙忙,但是你每个星期休假都跟别人有约,你跟什么人有约啊?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发小儿,还是个有神经病莫名其妙就要打我的!呜呜呜——”
程牧哭着哭着就哭出了真情实感,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滚,小嘴啪嗒啪嗒好像机关槍往外打子弹一样,
“说好了谈恋爱,统共就看过两次电影,在外吃过三回饭,还有一回是吃麻辣烫!我一个bottom你请我吃麻辣烫你安的什么心啊?我今年才十九岁我不要性|生活的吗?我嫌弃过你活儿不行了吗?我嫌弃过你穷得连辆车都没有公寓还没我家厕所大了吗?我嫌弃过你内裤是拼多多上买的十九块钱五条往洗衣机里一搅都掉色儿了吗?!!!”
“噗!”司机老葛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拧开车门几乎滚下车去。
费扬则是听得惊呆了,他的一腔怒火在程牧的哭嚎控诉中被扫了个一干二净。
顾珩北的脸色像是被人泼了调色盘,青青红红紫紫白白各种色儿轮了个遍,最后咬牙切齿:
“既然你有这么多不满……”
“那谁叫你长得帅身材好呢?”程牧继续嚷,“而且你对我也好,你也不图我钱,看我被别人骗还会帮我,你还会做我最爱吃的樱花曲奇,你做的樱花曲奇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樱花曲奇……”
程牧泪如雨下,“我是真喜欢你呀!可我那毛病又不是一天能改的,我这不是慢慢在改了嘛!”
顾珩北一阵无力,他能理解程牧,他在程牧那个年纪里比程牧过之无不及,坚信着这个世界是绕着自己转,没有什么比少年人的放肆快意更重要。
而费扬从一开始的横眉怒目到现在瞅着顾珩北的眼神儿都变了。
就算费扬一颗滚烫红心完全偏着顾珩北也觉得程牧这孩子是委屈着了。
顾珩北关上程牧这边的车门,然后走到驾驶位坐进去,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程牧,后者也不接,反而抓住顾珩北的袖子蹭鼻涕。
顾珩北上了车后脱掉大衣,身上就穿着件黑色的羊毛衫,眼泪鼻涕抹在纯黑的绒线上视觉效果十分清晰:
“……”
“程牧,”顾珩北低声说,“你今年十九了,成年了,是不是?”
程牧瓮声:“干嘛?”
顾珩北拿起中控台上的烟抽出一根,想点,又没点。
他面向程牧,说道:
“既然你是成年人,咱们就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在一起之前,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工作会很忙?”
程牧不吱声。
“我是不是也告诉过你,以前你爱玩我不管,但是跟我在一起,忠诚是彼此首要的义务?”
程牧的睫毛快速眨动着。
“我是不是还告诉过你,我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所以短时间内我不会带你接触我的圈子,但是如果我们能一直走下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程牧转过头,回避地往车外看。
“你凝血功能异常,实质的性|生活对你有可能造成伤害,你现在年纪小,什么都不在乎,但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
程牧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痛一样“嗷呜”一声哭喊出来,他的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哥,我以后不会再玩儿了,我改,我真的改……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人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就要死掉了……”
“你不会死掉的,”顾珩北轻轻拍了拍程牧的发顶,
“你还这么年轻,你有钱有资本,你喜欢新鲜,喜欢刺激,这些东西有太多的人可以给你。你离开我,会一时觉得难过,但很快会有其他的人来转移你的注意力——这是从你这方面而言,而对于我来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程牧,你越过了我的底线,如果我一而再再而三迁就你,我是对自己不起。成年人要为自己负责,做过的事就要承受代价。”
“呜呜呜——”
程牧扯着顾珩北的袖子不撒手,泪汪汪地看他:“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你不怕我被别人操|死吗……”
“……”
顾珩北单手撑了会额头,“所以你以后注意分寸,小命是自己的,别不当回事儿。”
狭窄的车厢里只有少年崩溃的哭声。
顾珩北两指间转着那根没点的烟,沉默地望着窗外,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