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睛,远远瞧见是陆沉,一想到这死人脸对妹妹不怀好意,在都中将妹妹的名声败坏得干干净净,心里一直窝着火。
他怒气一上来,便忍不住翻身下马,不分青红皂白与陆沉缠斗在一起,打了个鼻青脸肿。
事后,他在东市的马棚里醒来,摸了摸宿醉后疼痛不已的脑袋,怎么也想不起那晚陆沉对他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再后来,陆沉离开了祁京,几年后才回来。
再之后,他就成了宣平侯府的世子,又荣升了兵部要职,如今更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与镇国公府,一直不太对付。
回京遇袭的时候什么都想到了,但他万万没想到,他醒来会在陆沉这死人脸府里。
互相看不惯的两人,头一次以这种方式面对面相见,这画面,着实有些诡异。
赵明谦重重的咳了一声,脸色唯一的血色也消失了,他身上连中三箭,后背又被连砍了数刀,从马背上滚落,一路跌进山崖,受伤无数。
此刻,刚苏醒过来,便听到外面有人在谈话,说着太子三皇子与江湖血腥至极的杀手组织燕子楼的关系。
他迷迷糊糊中,感觉说话的男子声音十分耳熟。
现下一见,果然是他,陆沉。
陆沉脸色是一贯的阴郁,淡瞥他一眼,“赵将军既然受了重伤,不如先坐下来再说话。”
赵明谦皱眉,怪异的看他一眼,此刻也不是他逞强的时候。
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他现在在陆沉手里还没死,那说明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冷傲的扬了扬下巴,在他面前坐下,缓和了一会儿,感觉胸口那股堵着的郁气散开了去,方才沙哑着嗓音问,“那天晚上,是你救了我?”
陆沉眸光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嗯。”
为了救他,他手臂上也被砍了一刀,差点儿失去左手。
赵明谦表情更加奇怪了,奇怪中,还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你为何要救我?”
谁救他都有可能,但绝对不可能是陆沉。
对头之间,有何情义可言?
他犹记得校场切磋的时候,刚回祁京的陆沉,手执长缨枪,与他真刀真枪,打了个昏天暗地,那幽邃眼眸里,杀意暗沉,恨不得在众将士面前,将他直接一枪捅死。
他能感觉出来,陆沉对他非常的厌恶。
陆沉内心无声的冷笑了一下,坐回暖炕上,不近不远,不偏不倚的看向他,“因为我要让你活着看清楚,要害你的人到底是谁。”
赵明谦脸色一黑,蓦的捏紧铁拳,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害我的人到底是谁?”
他得知四妹妹被刺身亡的死讯,一路披星戴月从边关往祁京赶。
快入祁京的时候,他带回来的十人精锐小队身体和精神已经快疲累到极致,但他们一直硬撑着,准备入城。
然而,就在入城当夜,一队差不多十五人的黑衣人刺客突然袭击了他们。
来人武功高强,身份不明。
他们身心俱疲,无法抵抗,坚持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就在他将要认命的时候,另一队人马冲天而降,救了他们。
他陷入昏迷,被人粗暴的扔上了马背,摇摇晃晃浑身剧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再次醒来,看见的就是陆沉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没等陆沉开口,赵明谦自言自语道,“我得知四妹妹死讯当晚便连夜点兵出发,一路抄小道,千里回京,知道我行踪路线的人并不多。”
他沉下俊脸,笃定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太子。”
陆沉总算多看了赵明谦一眼。
但赵明谦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会是元凌!”
陆沉冷眼看着他。
赵明谦俊脸惨白,五指扣住罗汉椅,指骨用力,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是我妹婿,又是我表弟,不可能会自家人动手!”
妹婿?
呵。
陆沉眼里冷意更甚,甚至带着一抹嘲讽的讥诮,“看来,你们赵家个个都是没有脑子的莽夫。”
赵明谦捏紧拳头,用力砸在扶手上,怒道,“陆沉,你说什么?!”
罗圈椅应声垮落。
赵明谦一个不慎,高大的身子栽倒在地上,浑身伤口疼得他直抽气,但他并没有叫出声来,而是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陆沉面前,直视着他,“我不许你污蔑元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