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枝于浑浑噩噩中听到门外一片兵荒马乱锣鼓喧嚣的声音,吵得她脑仁儿疼痛不已。
恍惚间,又似乎想起刺客天降,元凌一把将她拉到身前,再然后,她便看到宣平侯府那位阴鸷孤傲的世子陆沉戴着黑巾,一剑刺穿她胸口的模样。
她猛地睁开眼,犹如溺水之人乍然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惊醒过来,又仿佛胸口压着一口气没喘匀。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神恍惚,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坐在雕着金鸡闹芙蓉的拔步床上,捂着胸口被洞穿的位置,惊慌不已。
痛!
好痛!
长剑刺入心脏的时候,一股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儿忘记了呼吸。
元凌高喊着救驾,行宫护卫们配着刀剑鱼贯冲进内殿。
她看着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四肢百骸都凉了半截。
“明枝!来人啊!有刺客!快救明枝!”
元凌凄厉的叫了一声。
那柄刺进她身体里的长剑被人一把带出,鲜血喷涌,赵明枝分明感觉自己剩下半截也凉了。
她动作僵滞的抬头,又看见杀她的凶手一双冷厉的凤眼狭长冷酷,黑色的面巾下,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却在看到他腰间那枚团花玉佩的时候,认出了他。
陆沉?
宣平侯府前些时日刚被圣上敕封的世子。
陆家那个向来与她各种作对,各种瞧不上她,还对她冷嘲热讽的外室子。
自陆家几个嫡子相继出事之后,陆沉便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外室子被宣平侯扶成了世子。
小时候他内敛不爱言语,长大后,性子阴鸷,喜怒无常,虽是生了一副倾世骇俗的俊美容颜,但祁京也没有一个闺中女子敢打他的主意。
赵明枝在各种诗会春宴上偶见过他几回,俊美非凡,形容清隽,身姿挺拔修长,一眼望去,龙章凤姿,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格外让人心生敬畏。
这人美是极美,难辨雌雄,天人之姿。
只是性子太过阴郁,又不善与人来往,便更加显得不近人情。
他一贯看不上她以色侍人,又从不拿正眼瞧她,曾经在三皇子元翊的诗会上明里暗里讥讽她骄傲自负,自恃天命贵女容貌倾城攀附皇权,又明言“不若城北豆腐西施”。
为此,她气哭了好几回。
还专门偷偷出府去瞧他口中所说的城北豆腐西施,明明那西施容貌并不如她,可他偏偏那样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平日里他处处与她与赵家作对也就罢了,不过是小打小闹,玩笑之言。
她不敢惹他,只一味的躲着他,也不去在乎他那些冷言冷语,待她嫁给元凌之后,以他的身份,也不敢与东宫作对不是?
她想着嫁人之后,她专心守着元凌,相夫教子,做她的太子妃,再也不必看他脸色。
可现下,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怨,他居然还对她动了杀心?!
赵明枝一时气急攻心,生生怄出一口血来。
片刻后,她方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我……”她好似没吃饭,浑身脱力,摊着白嫩的双手看了又看,满眼震惊,“这……”
这根本不是她的手。
她小时候贪玩任性,爬过府里的梨树,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刮花了手背,落了一道细细的伤疤。
而这双手,肤如凝脂白玉,完美无瑕,葱段儿一般娇嫩,分明不是她的手。
她心头猛地一跳,慌忙摸了摸自己胸口,血没了,被冰冷长剑洞穿的伤口也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茫然四顾,满目皆是大红的喜绸,菱花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双喜剪纸,宽大的房间里,熏香袅袅,锦绣成堆,一派暖香融融,一对儿雕龙刻凤的喜烛燃得正旺。
再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正穿了一袭绣着凤穿牡丹的大红喜服,头上凤冠还未取下来,重重的压在她头上。
她成婚了?
她不是被陆沉一剑刺了个对穿,死了么?
怎么一醒来,不是躺在冰冷的棺材里,竟然在这大红喜庆的婚床上?
她头皮一阵发麻,恍惚的瞪圆了眼睛,抬手将头上的贵重无比的翠羽凤冠取下来,放在枕边。
又从床上下来,勉强撑着身子走到铜镜旁往里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儿没把她魂儿吓没了。
铜镜中的女子雪肌乌发,明眸皓齿,娇靥如花,远山黛眉下,一双明丽水润的杏眼娇滴滴的泛着微红,鼻尖挺翘,薄唇微抿,犹如桃瓣。
虽然与她自己原本的容貌有□□分相似,却不是她。
她没死,重生了?
而且还重生在一个长得和她很像的女子身上,现下,这个女子竟刚与人成婚?!
她惊得连连往后退,却不料,一不小心,跌进了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