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祁一出房门,直截了当的问侍从道:“查清楚了?”
侍从点点头,“查清楚了,二郎、大娘等人确是来了东京。今早到的,先在驿站休息,下午才进城。”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过去。
接过文书,宗祁皱着眉看完,又问道:“父亲没来?”
“没有,大王和王妃都没来,只有几位郎君和娘子来了。”侍从摇了摇头,又压低声音道:“连官家和娘娘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变故。”说这话时,侍从小心翼翼的觑着宗祁的神色,想要从中将他的心思揣摩出一二来。
藩王送子女来京城,那必然是要跟上面过一过明路。不然谁知道你是想进京感受繁华、顺带参拜君上,还是来造反当细作的?
想起自己那几个糟心弟妹,宗祁哂笑了几声,他父亲虽没什么能力,却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想必他递上来的书信和奏报,是被那几人不知用什么手段给拦住了,为的就是到哪都没有人拘束,可以肆意玩乐。
宗祁眸中浮起几分戾色,淡声道:“可已经追到了?”
侍从回道:“已经将武侯引过去了。”他顿了顿,迟疑地说:“那后面”
“打点一番武侯,都是些不知底细的外地人,还犯了这么大的事,更应该好好关照关照。”宗祁毫不犹豫的做出决断。
既然想瞒过众人进京,又一直住在驿站没来过府中,那他便帮他们瞒得更彻底些,今日之事,他只作不知便好。
听他下完令,侍从都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元日纵马伤人本就是大罪,郎君还特意交代关照,进去走一圈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起那几位从未吃过半点苦、身娇体弱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侍从不由得轻啧了一声。
“悄悄地说几声就行,不必透露别的。”交代完对这几人的处置,宗祁又同几个侍从商量了些事,方才转身回隔间。
宗祁出去后,苏移光左右看了看,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的布局。
房间很大,却没有摆多少家具,瞧上去有些空荡,一座雕灵芝瑞草檀木六扇大屏风将房间分成两部分。外间是用来用饭的,里间则是休憩、赏景和密谈的地方。殿内的摆设都非寻常之物,单是墙角那个豆绿色兔首香炉,一看便知是官窑出来的。就连头顶悬着的帐幔,其细密精美的锦缎纹路,也不知要耗费织女多少时日。
也不知这酒楼的店主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是这样大的手笔。就算这是店中最高档的位置,也不是寻常酒楼能有的。
甫一进来,宗祁便发现她在四处张望,毛茸茸的小脑袋探来探去,十分可爱,便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怎么没有用糕点?”
他悄无声息的进来,又突然发声,苏移光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天青色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下意识要去捡地上的碎瓷片,却被宗祁给拦住了。
“无妨。”宗祁怕她受伤,忙按住她的手,自己拾起几快大的瓷片,又叫侍人进来清扫破碎的。
苏移光心中感到惴惴不安,嗫嚅道:“世、世子”人家好意邀她过来坐坐,她竟打碎了东西。
宗祁安慰道:“是我突然说话,吓着了你,原是我的不对。”见她仍是蹙着眉头,又道:“不必担忧,这间酒楼是我名下的。”
听到这,苏移光很吃一惊,怔愣的抬头望向宗祁,“揽月楼,是世子的产业?”
揽月楼在京中颇有名气,和隔壁的薰风楼并列,每日都有许多人来光顾,苏移光也来过不少次。
宗祁点了点头,“是。”反正打碎的也是他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个茶盏,我瞧着似乎是汝窑的。”苏移光将胳膊搭在案几上,侧身去看宗祁,“等明日,我让人将补偿送来给世子。”
虽着冬日厚重的衣衫,却仍可窥见两只碧玉镯套在她瘦弱的手腕上,纤长细腻若葱管的手指轻轻搭在桌沿,涂着蔻丹的指尖微泛波光。
在龙津桥边将她从马鞭旁拉开时,他曾握过这只手腕方才想要制止苏移光捡拾瓷片时,他也曾按住过她的手背。此刻的掌心中,仿佛都还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