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苗刀与剑鞘撞击,有几粒火花在暗夜里飞溅。
交上手的两人距离近到四目相对。
下一瞬,便是双双震惊。
来人立刻收势,撤身后退些许。
“凤醉秋,你在北境几年,长进这么大?!”
凤醉秋也敛了周身杀气回撤两步,翩然落地。
站定后,瞠目瞪着他。
“令将军?!”
居然是现任利州军府大将军令子都。
凤醉秋和彭菱当年新兵营的临时教头之一。
彭菱小步挪上来,又惊又好笑。
“阿秋,你好有出息!差点就砍死了令将军,报了他当年折磨我们几个月的仇。”
面对自己军旅生涯的第一位领路人,凤醉秋并不敢狂妄托大。
“得了吧。该庆幸他今夜不是背弓箭来的,不然这会儿咱俩已经被扎成一串风干肉了。”
“哪能呢?”
令子都浅笑摇头,把缰绳递给跑过来的近卫武卒。
“以你俩方才的站位和距离,我得射两箭才能摆平。所以,是两串风干肉。”
神箭手令子都,永远都是这么温和、谦逊,又实事求是呢。
*****
令子都是来找赵渭的。
凤醉秋将他领上山,又进仁智院里请了赵渭出来,便识趣告退了。
她知道,令子都深更半夜跑来找赵渭,不管要说的是什么,显然都不方便她在场。
赵渭猜到令子都为何而来,心中很是不快,连茶都不想请他喝。
两人就沿着仁智院信步走走,边走边谈。
“柳仁老贼脸可真大,居然请动令将军漏夜前来和稀泥。”
赵渭冷笑,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令将军,凤统领可是从你利州军府循化营开始戎马生涯的。”
就算她如今卸甲除军籍,成了武官,可她曾经总是令子都麾下的兵。
军中之人重义,理当很看重这种渊源的。
令子都很为难:“是。这渊源确实不假,但……”
“一个卸甲的有功将领,被当成哄人高兴的玩物使唤。你身为军府掌事者,就看着柳仁那种政棍这么折辱她?”
赵渭是真的很愤怒。
他面上一片凛寒,态度也很不客气。
“利州人都说令将军爱兵如子,合着你家的孩子是可以这么被人随意糟践的?”
令子都到底年长他十来岁,本身也是个谦和性子,自不会与他计较。
“三公子,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今次来的,是承恩侯继子夏骞。”
“夏骞?就是承恩侯现在那个丈夫带来的孩子?”
赵渭满眼不屑,俊朗的侧脸透着冷硬锐利。
“夏骞无官也无封,还不是承恩侯亲生的孩子。居然要委屈凤统领去赔笑侍酒?就凭他,也配?!”
令子都摇头叹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如今的局面……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此次都督被陛下急召进京,似乎就与这夏骞有关。”
他看向赵渭,好声好气地接着劝。
“三公子,你知道的,柳仁是个油滑的老政棍,却也真有几分手腕。他八成从别的渠道听到什么风声了。”
当年都督赵萦接手利州时,不过才二十出头。
那时复国之战刚结束,大周才在镐京立朝建制,各处的局面都复杂,利州更是棘手。
若无年长资深、阅历丰富、心思老辣的柳仁做得力臂膀,赵萦不会那么轻松在利州站稳脚跟。
柳仁行事是很典型的政棍之风。
待人今日敌明日友,能屈能伸,应时而变。
利字当先,许多时候没那么在意是非对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赵渭是个赤诚、纯粹的年轻人,当然瞧不上柳仁。
可柳仁这些年辅佐赵萦理政,确实也尽职尽责,有目共睹。
令子都道:“我猜,柳仁是想抢在夏骞真正起势之前,替都督笼络这份人情。”
至于夏骞将凭借什么起势,令子都目前并不清楚。
听他说明其中利害,赵渭稍稍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坚决摇头。
“就算夏骞很快会成朝堂红人,那又如何?他今次不是以官身来的,与利州府并非公务来往。只要凤统领自己不愿,这顿酒,谁爱去陪谁去陪。”
若柳仁敢一再强压凤醉秋,赵渭也不怕和他撕破脸。
令子都赶忙再劝:“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都督不在利州,三公子实在不宜与柳仁正面冲突。凤醉秋是明事理的,只需她先委屈着应付这场宴,等都督回来,咱们再……”
“再什么再?迟来的公道,那就不算公道!不就是瞧着凤家人丁凋零、门楣不高,才敢这么按头欺负她吗?”
赵渭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你别忘了,她如今位同中阶军侯,就算今日来的是承恩侯世子夏俨,她也够格平起平坐。”
“令子都,当初还是你自己告诉我,凤统领戍守国门四五年,平内乱,御外辱,大小战功立下不少。”
“我话说难听些,假若她那时不幸殉国,你我如今都得在忠烈祠里向她的牌位下跪磕头!这样的人物,夏骞在她面前算哪块点心?!”
总而言之一句话:陪个屁的官宴!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