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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冬

无色的案子如意料之中轰动朝野但凡他曾去过的地方,无数积压的案件被重新翻出来家属们也怀疑是否曾有妖僧作祟纷纷去当地衙门击鼓鸣冤,请求重新调查。

一时间,大禄朝将近四分之一的衙门都疯狂运作起来。

而了解到上报人之后朝臣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句:

怎么又是你们啊?

对此当事人夫妇也表示很无奈:不在权力中心混迹,奈何却总有我们的传说。

忠臣难当啊!

成宁帝显然发自肺腑的钟爱这类埋头做事的实干派臣民而他也确实对折子里写的无色的杀伤力十分震惊很有点想亲自试一试的意思。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否决了毕竟风险太大。

之前肖明成和度蓝桦想跟无色交谈时整个云汇府的领导班子尚且捏了把汗更别提是掌管一国命运的成宁帝这要万一有个好歹,敌国只怕做梦都要笑死了。

成宁帝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率先放弃后决定派钦差去云汇府走一趟将无色押送入京用几个人犯试验一下威力若案件果然属实就问斩。

诚然无色本事惊人若用在合适的地方对敌,足可当千军万马堪称国之利器。

但问题是他本人压根儿就没有报效家国的念头:但凡有那么一星半点当年也就不会主动离京了。

三岁看老此妖僧天生反骨、桀骜难驯,如今早已扭不过来了哪怕日后他当着成宁帝的面表示想要戴罪立功,成宁帝也是不敢用的。

他自认颇擅长驾驭臣子,但对上无色这种可以凭三言两语就杀人于无形的利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有个万一

他乃一国之君,天下的根本,经不起万一。

押送无色入京的钦差队伍抵达云汇府时,已经快立冬了,肖明成亲自陪同把关,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交接手续。

目送钦差队伍缓缓驶出云汇府城门后,整个衙门从上到下都跟着松了口气,宛如丢出去一枚烫手山芋,整个人都要升天了。

回去的路上,肖明成正巧碰见舍粥的洞云寺和尚,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就转头问身后的孙青山,“本官记得前几日出门时隐约也瞧见了粥棚来着?”

之前戒痴方丈说的是每月舍粥三天,怎么算这个月也都超标了吧?

孙青山低声道:“大人没记错,这不是陛下”

肖明成哦了声,懂了。

作为君主,成宁帝是个很懂得举一反三的明君,也有点儿君主必备的疑心病。

无色的事情一出,他难免多想,就觉得是不是外面还有漏网之鱼?

这妖僧只想着杀人取乐,可万一还有别的想动摇国本呢?

若再跟他国探子相互勾结,里应外合煽动民心,根基不稳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以惊人的速度生根发芽蔓延,成宁帝一连三天的脸色都很阴沉,几个倒霉催的官员还因为一点小事被重罚了,真是欲哭无泪。

就在上个月,成宁帝突然下令对全国各地的庙宇、道观,以及外国来的传教士进行彻查,凡有劣迹的必须依律查办,该抓的抓、该撵的撵。

别说,这一查还真就查出来不少问题:

打着出家人的幌子各种圈地的,做见不得人的非法交易的,甚至还有在老家打杀人命、放贷拐卖,东窗事发后逃到外地出家的

因为以前的几代皇帝都曾信教的关系,对出家人颇为优待,很大程度上不受世俗法律约束,哪怕以前犯了罪,可只要能顺利取得度牒,就代表与以前的自己割裂,不再受尘世约束,自然也就不必负法律责任。

在暴露出无色的问题之前,成宁帝也没特别关心过这些细节,可如今一琢磨,觉得不行,因为这俨然已经成了一部分人光明正大蔑视朝堂、藐视王法的首选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现在却有人大咧咧不听管束?

成宁帝觉得不行。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成宁帝一道旨意下来,出家人的身份也不好使了。

眼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各处庙宇、道观纷纷自威,不等衙役上门就开始自查。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自强,还能提前做点善事塑造下好名声什么的,总没坏处。

而这其中,处境最尴尬的非望燕台的红山寺和云汇府的洞云寺莫属。

前者是妖僧无色的根基所在,后者则是无色的被捕地,怎么看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红山寺和洞云寺突然就大方起来,要么聘请大夫来义诊,要么施粥舍药,反正就是天天撒钱,使出浑身解数向朝廷表明自己清白无害的样子、一心向善的决心。

对此,各地官府和成宁帝都表示支持。

反正你们多贡献,朝廷少花钱,百姓多享受,何乐而不为?

无色落网,但他引发的连锁反应还在继续,度蓝桦也趁机对女学的孩子们进行思想教育,又统计是否存在受害者,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前面提到过的三起恶性案件之外,其余的多是斗殴、争吵、偷盗劫掠之流,倒还不大要紧。

去年的女孩子们升入二年级,面对新入学的学妹们时,俨然已经有了点前辈学姐的架势,小院中随处可见帮忙答疑解惑的身影。

立冬这天下了雪,女学食堂里做了饺子,小姑娘们开开心心吃完饺子之后就主动去后勤领了扫帚、铁锨等扫雪,又说些闲话。

一个叫芸香的女孩儿刚去莲叶那边统计完信息,回来后跟几个朋友说道:“那天家去时正见我爹打我娘,我就上去和几个妹妹帮忙,他打不过我们,只是骂骂咧咧的,半夜又偷偷爬起来想偷钱,但是我娘提前察觉到了,打完仗就把钱藏到别处去了,两人又吵

他还想去找那个妖僧哩!没想到那妖僧早几天就被抓了,我爹生怕被牵连,又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来,对我娘说尽好话。

可娘私底下跟我说十分瞧不上他这怂样,看见他就烦,一张床上睡觉都不香我想起来校长的话,还有妞子姐姐小舟姐姐她娘谁的,就说反正这些年爹也不大管家里,自己不往家里挣钱不说,我们娘儿几个做针线挣的一点血汗钱也被他拿去买了黄汤,那年家里面进贼,他怂的什么似的,有什么用?

倒不如就直接和离了吧。”

“啊?”

旁边几个扫雪的女孩子又惊又叹,热得红扑扑的脸上既有诧异又有钦佩,“你真这么说了啊?”

“你可真厉害!”

其中一个女孩子用力抿着嘴,沮丧道:“我爹也是那样,我娘分明身子骨都垮了还逼着她生儿子若非娘一力坚持,我又隔三差五能赚一点奖金回去,他早就不许我来上学了。”

她也时常会想,这样的日子实在难熬,要是没有爹的话娘和姐妹们也一定会活得更开心自在吧?

芸香把下巴杵在扫帚柄上,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有点意外和对未来的茫然,“其实当时我也是气急了,顺口一说,可没想到我娘琢磨了几天,还真就觉得行。

我爹气坏了,大骂她不守妇道,又说我和几个妹妹就不该来上女学,本事没学到,净学些歪门邪道,要把好好一个家拆散了,结果又是一场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