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面容之后,冷授羽一下子清醒过来,顿时面沉如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不知此处乃是禁地。”
寒歇低笑着“欸”了一声,“此处既是禁地,信雾你又为何在此。”
“我.......”
一想到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冷授羽心中百感交集,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复杂的面容,刻意保持冷漠疏离的嗓音从前方传来,“我自有公事。”
寒歇轻笑一声,来到寒歇面前,“那我亦有公事。”
“你!”
“信雾”见冷授羽愠怒的模样,寒歇低叹道:“你还在为父王一事怨我?”
冷授羽沉默。
不置可否,正是寒老侯爷这件事,让他下定了诛杀眼前人的决心.......
看着眼前人一脸纯良地问自己是否怨他,殊不知自己心中,已定下杀他之计.......
冷授羽默然,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穿过树荫落下的暗影落在那张桀丽的容颜,显得格外复杂难辨。
“事到如今,我怨与不怨已无意义。我们早已走在了不同的道路,注定水火不容。”
见他阖眸喟叹,寒歇眯眸,“你不相信有朝一日,你我会同道。”
冷授羽豁然睁开凤眸,不提同道便罢,提及同道,他当下冷了脸,言辞犀利:“这话你曾在鸣花亭中说过。今日吾便回答你,不需要三月为期,吾冷授羽绝不会与一个连自己生身父亲也不放过的无情无义之徒同道!”
寒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阴声道:“你今日言之凿凿,倘若他日你终究与我同道,又当如何。”
破落焦墟的小院之中,冷授羽长身玉立,残阳似血更衬得他红衣如火,一身的骄矜与高傲。
听到寒歇的话,冷授羽想不想的道:“倘若真有此一日,吾任凭你处置。”想起昔日鸣花亭中,寒歇曾说过“凤凰低头”的话,补充道:“吾心甘情愿低头。”
寒歇似乎很满意他这个回答一般,连说话的嗓音都带着几分愉悦,“如今你我谁也不能说服谁,今日又难得相遇在温府之中,不如今日抛去前尘,不论公事。今日在此地,只有我寒歇与你冷信雾。”
冷授羽想到明日便是眼前人绝命之时,到时一切是非皆有了结,何必计较于今日.....
寒歇观察他神色,见冷授羽默然,长眉褪怒,脸色渐渐变得黯淡起来。
放软了语气:“当年我体弱多病,终日带黑纱遮面挡风,学院中人皆视我为怪物,不愿与我交好,唯有信雾你,不仅愿意亲近我,还怕我疾病发作,事无巨细,顾我周到。”
见冷授羽眸光波动,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喊道:“信雾哥哥”
冷授羽被他唤得心中一软,仿佛幼年那个性情古怪,对旁人冷漠至极,唯独喜欢缠着他的小人又出现在眼前。
冷授羽一时动容,连寒歇握住他的手也忘了拒绝。
寒歇见状,得寸进尺,更紧得握住冷授羽洁白如玉的手,眸中暗光变了变,意味深长道:“我八岁那年忽患重病,也是幸得信雾哥哥照顾,才得好转。我还记得那晚.......”
那晚正是中秋,授才学院的学子们皆回家过节,学院空无一人。
夜黑风高,栽满桃李的学院在黑暗中只见重重树影,唯有桃李前的庭院,才见灯明。
灯下坐着的小公子手捧书卷,一身红衣,分明是眉目灿烂,艳若桃李的容颜,却偏偏正冠端坐,静心默读。
夜深时,庭下传来异响,他抬眸望去,看见脸色苍白的小人在桃李林中跌跌撞撞,分明出口就在眼前,他却在林中惊慌失措的绕了数圈,犹如一头走投无路的幼兽一般,虚弱又无助,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仿佛梦魇缠身。
见他昏倒,他忙过去将人接住,才发现怀中的小人身体异常寒冷,面青唇白,仿佛遭遇了极可怕的事,浑身上下抖得厉害,身体却是滚烫。
他将小人带进自己的房间照顾,为他换下被冷汗濡湿的衣裳,烧来热水擦拭冰冷的小脸。
那小人终日头戴一顶黑纱遮面,三年来第一次露出庐山真面目,小小的脸昏迷不醒,梦中不知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导致那张小脸紧皱,布满阴翳。
露出来的容颜已脱去婴儿肥,下巴清瘦,眉目之间,却似乎有几分熟悉。
见那小人高烧不醒,他欲去请大夫,谁知刚要起身,便被一双小手紧紧抓住衣襟,回头一看,那小人仍双目紧闭,被高烧烧的人事不省,偏偏小手紧紧抓着他不放,生怕他离开似的。
他无奈,只好继续坐在床边照顾小人,后来又听他在梦中喃喃:“爹.......娘.......”
他只以为是小人想念双亲了,想到寒王妃早逝,那小人平日从不见提起,原来心中也是如一般孩童,思念娘亲。
正想着如何通知寒王爷将高烧的小人接回府,接着从那小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信雾哥哥.......”
他正惊讶,紧接着听他轻声道:“信雾哥哥........为我摘一枚李子可好”
他哑然失笑,只当是小人想要吃李子了。正巧桌上放着一枚他前日摘来的李子,用日前院长发明的“取汁仪”,碾碎果肉弄成果汁,温了后一点一点喂那床上的小人。
令人诧异的是,那李汁仿佛有奇效一般,喂下去后,那小人的高烧竟渐渐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