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灼华坐在厅堂之上,素手执起银箸,看着面前碟碟菜,都是那些不甚名贵但是却最为犄角旮旯的菜式小吃。三足单耳麒麟银爵杯里,亦是江南独有的荔枝酒贵妃醉。
燕灼华看着酒杯,一哂,摇了摇头。不愧是边关塞城,军士们集齐的地方。江南饮酒用只比铜钱大一圈儿的雕瓷小酒盅,京中饮酒用小碗或小碟样式的酒盏,这里饮酒直接一大爵。
她此行和亲回带着自己的一大批御厨,也包括了酿酒师傅,只要有食材有原料,大多中原菜中原酒还是能吃到的。一些大燕的饮食,大体的伏念应该也不会就绊着不给她行个方便搞个特殊。但是有些东西,突厥寒冷之地就是不生长,即使是王庭,也未必容易弄到,她不能指望着伏念愿意为她去过于耗时耗力,那不现实。
而她这四年来西宫的岁月,其实已经让她变得只要能吃饱就好了,适应能力强得很。
但是四年没吃什么好的了,而这一去,说不上什么美味就再也品尝不到了,能用这最后的几天享受一下,她不会放过。
果酒格外纯腻的甜香一次次滑入喉咙,不经意间,燕灼华已经饮下了一觚贵妃醉。
在院外监督布防的裴睿走了进来,神色平静中隐藏着几分不豫:“殿下,程景宗求见。”
有些微醺的少女一怔,两瓣柔软娇嫩的樱唇微微舒张着,素白如流雪般的双颊染上了一抹清晰的绛色,如若最天然的胭脂。眼尾上挑,就连眼角都泛着淡粉,明灿的双眸有些放空,失了几分神采奕奕,却平添流离的媚色。
此刻的燕灼华,就像一只醉了酒的小红狐狸,躺在太阳底下,慵懒地挠着自己雪白的肚皮。
燕灼华似乎思索了一会儿,半晌才说话:“程景宗~”
声音一丛她的喉咙里滚出来,燕灼华就意识到自己是有些醉了。
她捏了捏眉心,清了清神思,问:“他来做什么?”
裴睿瞥了一眼,又立刻垂着头,不去看座上燕灼华诱人的样子。
“臣告诉他有什么话可以告诉臣,臣会代为转达。但是他不听,执意要见公主一面。”
“哦……”燕灼华想了想。许是醉酒的缘故,她并不似平日里全然理智谨慎,而是有些情绪化地任性。
原本,她是想就与他做陌路人的。他们之间,她对他好了整整六年,也没能让他选择她,那她愿赌服输,懒得报复,却也不再想搭理。但是如今,他却主动来找她了。她竟然一时极为好奇: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心底某一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迸发出来,燕灼华突然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当日他想要成全自己的权欲,他就走了,去投靠了秦家。他今天对长大了些的她有些许惊艳,他就来了。
凭什么他随心所欲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她却要活得这么压抑呢?她都要永远离开了,凭什么不能在临走的时候,放纵一次自己,就任自己野一回,圆了小时候的那点子情思呢?
她听到她说:“那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