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凉凉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白瓷杯，热咖啡的雾气混杂着香气由下而上的飘，正是让人感到惬意的氛围。　　她的对面，是欲言又止的章离。　　　　那天晚上，不知章离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在纪凉凉送走纪清阳二人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了程陆的影子。还没等她松一口气，章离就出现在她面前。　　“纪凉凉？”她惊讶地点头，记忆里并没有章离的影子，她可以肯定以前并未和他有过接触，对他的来意有些好奇。　　“你好，我是章离。”同纪凉凉握手过后，章离才收起了公式化的微笑，严肃地看着她，“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关于……程陆。”　　纪凉凉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面无表情就去拉门把手，想把章离关在门外。　　章离却上前一步，长腿一迈卡住了正在合上的大门：“你先别急，听我说。我知道你对他没有太大的好感，但有些事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即便是因为你想远离他，也请务必和我好好谈谈。”他把自己的名片递给纪凉凉，“今天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上午八点，我在楼下的咖啡馆等你，不见不散。”　　纪凉凉翻了个白眼，烦躁地胡乱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没有接他的名片，果断地将人推出去，用力关上了大门。　　章离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把名片从门缝底下塞进去，灰溜溜的离开了。　　良久，纪凉凉面带犹豫，终究是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卡片。　　　　于是，就有了咖啡馆内两人相顾无言的这一幕。　　纪凉凉挑眉，并没有体谅章离的局促不安，淡淡瞥了一眼手表，明确地表现出自己的不耐烦：“章大经纪人一大早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坐着看你喝咖啡吗？”　　章离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纪凉凉指尖在表盘上点了点，示意章离加快速度。　　“程陆是个私生子，小时候他母亲对他态度非常冷淡，所以在他母亲要求他去接近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他很开心地答应了，因为他终于找到能得到母亲夸赞的机会了。可是那时他还小，不知道他母亲的心计，更不知道他母亲让他千方百计讨好的小女孩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章离顿了顿，感觉到纪凉凉的不耐烦，于是加快了语速：“后来他才知道，她母亲是他父亲的初恋情人，两人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但她母亲始终不甘心，利用程陆和他妹妹的接触精心安排了一场‘偶遇’。重逢的两个大人非常激动，程陆的父亲在得知他的事情之后毅然决然想要和妻子离婚，没想到妻子却自杀了。而失去母亲的小女孩，也在程陆的面前割腕了。这么多年，程陆一直认为是自己害了妹妹，经常疯狂地伤害自己。”　　“够了！”纪凉凉把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打断了章离的话，“程陆的过去我没有兴趣了解，如果你讲着些是想博取我的同情，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当程陆的妹妹——如果我没记错是叫阿暖吧？——想让我当她的替身，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她刻意忽略了章离的歉疚，起身就准备回家。　　“等等！”章离连忙抓住她的手臂，“我没有那个意思。”他非常诚恳地请求她，“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带你去看一些东西，如果看过之后你还是不能对程陆的印象有所改观，那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也会尽量拦着程陆。”　　纪凉凉闭眼，长叹一口气，语气万分不耐：“这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章离忙不迭点头，带着纪凉凉走出咖啡馆。一路上，纪凉凉看着熟悉的环境，心中的疑惑越发大了，这种情绪在看到两人最终的目的地时已然转化为了愤怒。　　因为他们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纪凉凉隔壁的那户人家。　　　　也难怪那天程陆找上门来，大概是来炫耀他的新居，在她面前秀一把存在感的吧？纪凉凉冷笑，程陆这种纠缠不休的手段让她感到非常不适，恨不得现在就立刻从这里搬走。　　章离摸出钥匙打开了公寓门，他似乎对屋内的构造和摆设极为熟稔，一路没有停顿，将纪凉凉带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摸索着打开了墙上的开关。　　“这是……”纪凉凉深吸一口气，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面积不小的一间房里，墙壁上、柜子上、窗帘上，满满的贴的都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从婴儿时期起，不管是微笑的，还是皱眉的，开心的，还是生气的，各种这样的表情和动作都有。房间的中央还有几个盖着白布的画架，虽然看不到上面的内容，但是纪凉凉不难想象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真是个疯子。”纪凉凉别开眼，眼底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章离指着墙壁上的照片：“这就是程陆的妹妹，程暖。”他看着这一屋子的东西，不知该难过还是该同情才好，“程暖离世十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折磨自己，甚至经常会对着这一屋子的照片，用刀子一刀一刀在身上刻字，每一句都是‘阿暖，对不起’。”　　纪凉凉身体有些颤抖，不由得抱臂，手在肩侧摩擦。　　“我以为他会一直在程暖的阴影里走不出去，但是最近，他遇见了你。”章离将画架上的白布掀起，出乎纪凉凉意料之外的是，那上面并不是程暖的画像，而是她。　　她看着画上熟悉的面孔，一时失语。　　“纪凉凉，程陆是一个很偏执的人，他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就像当初他为了完成程暖的梦想，放弃了继承家业的机会，不顾所有人的劝阻靠近音乐学院一样。他的世界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已经黑暗了太久。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不同的。”　　章离握住纪凉凉的肩膀，迫使她与他对视：“纪凉凉，你能不能成为程陆的光？算我求你，别在伤害他了，他真的很痛苦。”　　纪凉凉推开他：“不，不要，不是这样的！”她有些语无伦次，慌慌张张找到了大门的方向，跌跌撞撞离开，像失了魂的木偶。　　章离没有拦她，有些事过犹不及。但他知道，今日他所做的一切已经算得上成功了，因为 他清晰地看到了纪凉凉眼里的情绪。　　　　她在动摇，这就够了。　　　　总算松了一口气，章离拿出手机，一边拨打程陆的电话，一边自言自语：“程陆啊程陆，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