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纪凉凉慌忙退开。被撞的人身高高出她一截，她抬头看去，正对上对方望过来的深邃眼眸，不禁心跳漏了一拍。　　那人的五官生的精致，却不显女气，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好，是让人感到距离感又不会不适的礼貌的微笑。　　纪凉凉认得他——程陆，音乐系大三的学长，在学校里也算得上是个特殊的人。　　程陆有一张好皮囊，对外的形象一向是温柔阳光的，自入学以来就很受女孩子欢迎，有不少人明着暗着向他献过殷勤。但是他的好人缘都在他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戛然而止了。那时纪凉凉还是一只累死累活的高三狗，一切的传言都是她来到这里之后迎新的学姐告诉她的。　　据说程陆曾经有个长相甜美，性格可爱的女朋友，两个人经常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秀恩爱，发的一手好狗粮。程陆也确实像众多言情小说的标准好男友，对女朋友万般体贴，却有一点让人觉得古怪。　　他叫那女生“阿暖”。　　两个人刚开始相处还好，时间越久，女孩子越觉得不对，她总疑心程陆是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人。争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她拒绝回应程陆对她的称呼，可一向百依百顺的程陆却怎么也不肯退步，终于有一天女孩子觉得再也无法忍受，提出了分手。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那一天以后女孩突然退学，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据学姐说，那女孩走之前口口声声说的是程陆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这个传言不知真假，却在校园里广为流传，从此程陆身边再无爱慕的女生环绕。　　纪凉凉有点紧张，两只手背在身后，偷偷揉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敢继续看他：“学，学长，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就侧着身想绕过眼前的人离开。　　“你在紧张。”程陆敏感地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没有！”纪凉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不过分心虚，慌乱间用左手匆忙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程陆沉默了一瞬，赶在纪凉凉再次试图逃跑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腕：“你在说谎。”　　纪凉凉皱眉，没有勇气再次和他对视，用力甩了甩胳膊，拉着她手腕的手却一动不动。她有点慌，头埋得更低了。　　“这么多年了，你的习惯还是一点也没变。”程陆怀念地看着纪凉凉，黑眸里添了几分迷茫，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不悦，不管发红的皮肤，纪凉凉拼尽力气从程陆手里挣脱出来，复又推了他一把。程陆没料到这突然的变故，冷不防被推了个趔趄。　　“程陆，你在看谁？”　　程陆注视着眼前一脸防备的少女，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装的都是她的影子，这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在看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眼神如此炽热，隐隐带着几分疯狂之色。 　　“阿暖……”　　“入春了，天气变化大，学长你应该多注意身体才是。”程陆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到纪凉凉的话：“生着病脑子不清醒就应该躺在医院里，而不是出门随便找个人就拉拉扯扯的，让别人身上也和你一样脏！”　　像，真的太像了。　　程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刚刚到达的章离恰好看到这个笑，只觉得不寒而栗。章离知道，这个危险的眼神，程陆一定是又想起程暖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章离再次向程陆发出警告：“程陆，你给我收敛点！我为你找了新的心理医生，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安分分的不要惹事。”　　程陆敷衍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一颗心还挂在方才遇见的人身上。　　虽然时间已经走过了十年，程陆甚至已经记不清程暖的模样，只有在梦里才能隐隐约约想起她的脸，但是她的一切习惯和动作他都牢记在心。　　他的阿暖喜欢橙子味的沐浴露，紧张的时候会自以为没人发现得把手藏在背后揪衣角，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摸头发，生气的时候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刺猬，和平时温顺的样子大相径庭。　　阿暖，你看，你的小哥哥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所以，你能不能别那样无情，你能不能原谅他，别再离开他？　　程陆闭上眼，周围仿佛还残留着少女身上淡淡的橙子味，回忆着她不经意间的每一个小动作，心里阴暗的情绪控制不住地滋长蔓延。　　是巧合吗？还是他的阿暖终于回来了？　　不论怎样，这都太好了。　　他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灿烂的像是夏日里最明媚的阳光。　　章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也不知在他迟到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程陆的情绪如此反常。握紧手中的行程表拧了又拧，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他有预感，这次比赛，程陆一定会给他搞出一大堆麻烦事来。　　与此同时，离开了程陆视线的纪凉凉如释重负，也没了闲逛的兴致，灰溜溜回了寝室，重重倒在床上。　　在见到程陆的那一刻起，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根本无心伪装。还记得她落荒而逃的时候，程陆的眼神晦暗不明，一直盯着她的左腕，视线好似要穿透她很少离身的手表，直接窥探她隐藏最深的秘密一般。　　惊魂未定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纪凉凉知道，执着如程陆这样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和他有半点牵扯，可是一个月后的“造星现场”的选拔，不论是程陆还是她都一定不会轻易错过，到时候两人有所交集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讨厌那样的眼神。含着无限怀念与占有，满满的透着无可救药的偏执，穿过她的躯壳，牢牢审视着内里的灵魂，无声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不是啊。”她自言自语：“我不是你的阿暖，我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纪凉凉！所以，程陆，你最好离我远点。”此时的纪凉凉面色沉重，哪还有在纪家表现出的天真可爱的样子。　　原来我们都是演员，时时刻刻扮演着真实的，不真实的自己。面具之下，你希望看到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