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符也是如此，到现在她只会画姻缘符和护身符。

卖得最好的花神符就是姻缘符，另外护身符每个庙都会卖。这两种符，张道姑嫌浪费时间，一般不会亲自动手，这几年卖的都是张若水所画，她动起手来最熟练。

可是这两种符，对抓鬼又有何益处，姻缘符不必说了，张若水画出来的护身符，只能保护她走在路上不踩到水坑，不被鸟粪砸中而已，而且用过一次就作废了。

张若水看过师父抓鬼，要用驱鬼符，配合纲步和法剑，才能捉住做恶的鬼魂。可是她的纲步和剑法都不成，引不来灵气，伤不到阴魂。

普通给人超度作法事，却用不着法力，普通寿终正寝的鬼，阴差自会收走。人们也更喜欢去山上找和尚道士来做法事，他们人多花样也多，可以把仪式搞得特别热闹。

如此说来，就显得出家人都跟商贾小贩一样市侩。

曾经有香客问过张道姑，“您都是神仙了，为什么还要收钱呢。”

张道姑不疾不徐的说，“我尚未成仙，在尘世里的这些时日，都得要吃饭啊。”

张道姑刚刚帮那人找回小孩儿走失的魂魄，那人想说几句话赖账，被张道姑一说，也就乖乖给了钱。

事实上，除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自带了资产，可以超然世外。其他出家人都得吃饭，他们也得做自己的营生。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也难倒个张若水。

她想到过去，想到一直庇护她，甚至对她有些溺爱的师父突然去世，想到此后衣食无着的生活，想到可能会死，就感到一阵悲从中来。

起先是小声抽泣，随后大颗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张若水跪倒在花神娘娘面前，抬头看着身披红色斗篷的泥塑神像，哽咽着小声祷告，“花神娘娘，看在我从小供奉您的情分上，求求您保佑我明天不会被鬼杀死。”

说完这些，她的泪水依旧不止，脑子里却开始胡思乱想。

明天可以把没有卖出去的护身符全都贴在身上，其实不必非要去跟恶鬼硬拼，只要能在鬼宅里保住一条性命，在香客们眼中，也当会有些分量，只是比不过水月庵的老尼姑，以后的日子只怕越加的艰难。

张若水设想着，如何把护身符贴满道袍的内侧，厨房还有一点糯米可以带在身上，黑狗血没那么多钱，也弄不到。公鸡倒是可以跟邻居买一只，明天带在身边保命，这些都是民间术士的方子，取阴阳相克的道理。师父以前也用，在法力不继时，可作为补救之法。

想到这些保命之法，张若水心里还是没底，相传夏家那恶鬼异常凶煞，这半个月来已经害了十多条人命，这些普通的驱鬼方法，恐怕还是不够用。

张若水还是觉得非常恐惧，眼皮却越来越沉，慢慢倒在神像前的蒲团上睡着了。

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张若水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位身着华服的美人姐姐，让人瞩目的黑色长袍下摆绣满了各色花卉，如此缤纷的色彩，竟然没有半分的艳俗，只让人觉得华贵中透着一股冷傲。

美人姐姐梳着高髻，发间插着一朵红艳艳的牡丹，面容却有些冷，冰雪似的肌肤，寒星般的眼眸，轻启薄唇，“我听到了你的祷告，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若水呆愣愣的看着美人姐姐的脸，红晕渐渐爬上了她的脸颊，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人。

花神听到了张若水的心声，有些不悦，想到张若水是唯一能见到她的信徒，又不好发作。

“我要你帮我积攒功德和香火，帮我重返天庭。”

“好呀。”张若水的脑子里一片浆糊，还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已经化为了卖身契，被花神牢牢抓到了手中。

白光消失，张若水扶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她竟然在地上睡了一晚，幸好没有得风寒。

而且她昨晚做了一个美梦呢。有美人姐姐跟她说话，说的什么呢，她记不清了，似乎答应了她什么事情。

那些都不重要。

美人姐姐的样子实在太美了，以前到庙里来上香的县令家三小姐宿有美名，跟梦里的姐姐比起来，就是个粗使丫头。

张若水在蒲团上呆坐了片刻，回想起昨晚的美梦，暂时忘却了烦恼。

直到雄鸡啼鸣，天光破晓，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喳喳叫，邻舍卖豆腐的王婶子家已经有了干活的声音，张若水才彻底醒过神来。

她没有去打开庙门，直径向后院走去。

从前十多年都过着无忧无虑的好日子，让她养成了许多的富贵毛病，比如隔夜的衣服绝对不穿。

何况，就算要去送死，也要死得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