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沉着脸盯着沈文宣的模样,心中思绪千转百回,既怀疑他说的话,又担心是真的,若真是如此,她还真是等不起三五年,而且这些图纸他能画第一遍就能画第二遍,若卖给其他地方,她还怎么赚钱?
思虑良久,老鸨吁了一口气,嘴角勉强翘起一点儿,试探着问道:“贤侄什么意思?”
“老妈妈什么意思?”
沈文宣还笑着,老鸨脸上维持着假笑,瞅着他不禁有些无处使力,胸口像堵着一团棉花,不上不下,不禁白眼一翻,“啪”地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摔在桌子上。
“你要多少银子?!”
沈文宣翘腿靠着椅背,手指十分闲情逸致地敲着桌面,一嗒一嗒的,“这要看老妈妈能出多少?”
反正这里的物价他不太懂,得给他一个提价的标准才行。
老鸨想了几秒,悄摸地摸了一下腰间的荷包,眼睛一转,说道:“这样,你把你知道的图纸都画出来,我给你...一两银子。”说完脸上还一阵扭曲,仿佛给出了天大的价格似的。
沈文宣不语,他深知生意人的尿性,只淡淡地看着她表演,手指敲动桌子的频率逐渐加快,仿佛快要失去耐心。
老鸨见他不为所动的模样,捏紧腰间的钱袋,咬着牙一狠心:“那二两银子!不能再多了,二两银子也够一户人家一年的吃喝。”
沈文宣挑眉,先不说一户人家是指哪的一户人家,反正他觉得这老鸨没给诚心价。
眼睛觑着,将老鸨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遍,明明嘴角挂着和善的笑,但投射过来的目光却是不掺杂任何感情的无机质,老鸨不由后背一紧,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几天变化这么大吗?她不禁想着。
“五十两。”沈文宣看了一番之后,给出最终价,其实不要现银而是入股的话,挣的钱肯定会是这个数的几倍,但沈文宣不想这么做,是人就有一个底线,他虽不是好人,但不碰黄赌毒,把这次当做一个装修项目还可以,但别的他不碰。
老鸨听到这个数字就猛地回过神儿,一下子炸了,霍地站起来,目眦欲裂地盯着沈文宣,脸上的皮肉气得绷紧,看上去像一只要吃人的母老虎。
“你这兔崽子真是——”
“现在给不了——”沈文宣堵住她未说出口的话,这老婆子时不时喊这喊那,也不怕动了肝火,短命。
“可以先给个定金,把你腰间的钱袋给我,里面有多少算多少,算作定金,我可以先给你画几张图纸的拆解图,如果你连这儿都不答应,我劝你还是别做我这单生意,气量太小,只想着贪小便宜而不顾大局,不是做生意的料。”
老鸨一肚子的话憋着嘴边,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尤其想到那句气量小,简直是直戳她肺管子,顿时气得脸色通红,看沈文宣还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不禁一口血卡在嗓子眼里。
“我.给。”老鸨把腰间的钱袋啪地抽出来,忍痛推到沈文宣面前,收回的手不禁微微颤抖,“立字据,如果我按你说的弄我这青楼,没有效果的话,你得赔我十倍定金!不!百倍!”
“成交。”沈文宣微微笑着,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手上颠了颠,老婆子的钱袋还挺重,应该装了不少钱。
由会识文断字的姑娘执笔,立了两张字据,沈文宣摁手印后将自己的那张收起来,然后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数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他从不忌讳什么,但对面老婆子肉疼的表情着实生动,他看着喜乐。
钱袋里大概五两,看周围那些姑娘和大汉瞄过来的眼神,这个钱应该不算少。沈文宣颠了颠钱袋子,收了起来。
“那我沈某人就告辞了,老妈妈注意身体,别一天到晚大喊大叫,万一将来富贵了却享受不到,岂不可惜?”
“乌鸦嘴!”老鸨啐他一口,等骂完才反应过来他前一句话,“你告辞?告辞哪去?不会是带着我的钱跑路吧?”
沈文宣笑了,“老妈妈,我没有路引还签了字据,我还能跑吗?”
转身,脚下步子不停,背着身挥挥手,走得潇洒。
“回村。”
“你回村干什么?!”老鸨看他越走越远,喊了一句。
“我可是被赌场里的打手见一次打一次的人,难道老妈妈你还要收留我在这儿?”
老鸨哑然,沈文宣说完就转过一个弯离开了众人视线,他去了后院自己的房间,忽略地上的那摊血,大致翻找了一下,真是半个子儿都没有,可谓原主是真的穷得叮当响。
沈文宣到最后只打包了原主还算整洁的几身衣服,还有几本书,原主上学的时候借书自己抄的,在书铺里买书可买不起。
让沈文宣意外的是原主竟然有伤药,不多,还剩半瓶,但处理一下他身上的几道伤口绰绰有余。沈文宣赶紧打水,脱下身上这身沾血的破衣服,先清理了一下伤口,这安和县地处大庆南方的边界,气候潮湿温暖,而且正值夏天,不冷,但湿布摩擦伤口着实疼得沈文宣流了一身冷汗。
这身体素质不行啊,一点儿都比不上他当年的糙劲儿,想他当年虽外表看起来贵公子似的,但被他那个老爹打断一条腿的时候可没有吭一声。
想到此时正铁窗泪的老爹,沈文宣不禁笑了笑,他就算死了,遗产也会全部捐给国家,沈家人一点儿便宜都别想占到。
将伤口擦干净,尤其是后脑那里,沈文宣还拿剪刀将后面的头发剪了几缕,然后敷上药粉,腰上是淤青,敷药粉也没用,沈文宣就没管,最后重新打了一盆水洗了把脸,沈文宣看着倒影中的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青涩,跟他十六岁的时候一个样,仿佛是这老天为了补偿他痛苦不堪的那十几年,重新让他活一次。
沈文宣注视良久,最后莞尔,将水给倒了,不管是补偿还是什么,反正这辈子他一点儿亏都不吃,哪个王八羔子敢让他吃亏,他就剁了他。
沈文宣拿起自己的包裹,走出青楼后门,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安和村走去,顺便还带走了厨房灶台下的两个烤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