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妹妹下个月要去参加围猎,娘亲让我送一些我们家乡的驯马服来,看妹妹有没有喜欢的!”
来人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比颜鹿大不了多少,脸圆圆的,满是娇憨和喜气。虽是小小年纪,却也能看出五官深邃,瞳孔颜色稍浅,是漂亮的琥珀色。她的母亲是西洲献来和亲的公主,这次送来的驯马服也是充满了番邦部族特色的,衣服上精致的毛毡显露了送礼人的良苦用心。
颜鹿开开心心收下了,她很想跟这位五姐姐混熟,然后去看看五公主母亲,南国香妃娘娘长什么样子。
两个小姑娘坐在树下边吃点心边聊天,五公主给颜鹿讲起她娘亲养的一院子小鸟,每天早上都叽叽喳喳的,皇上以前也喜欢去她们宫里逗鸟,五公主出生的时候,院里那只夜莺叫得最敞亮,皇上索性给这个女儿取名叫“莺”。
颜鹿十分给面子地当着一个捧哏,并表示自己有空一定去参观这座南国宫廷鸟类动物园。
“对了,听说九妹妹从将军府抢来一个异色瞳小奴,在哪里呀,我也想看看!”
五公主那表情就宛如“听说你买到最新上架的小裙子了快让姐妹我也开开眼”,颜鹿一边感叹宫内八卦流传的速度,一边为自己辩解。
“什么叫抢!,太难听了!法治社会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的!他现在在侍卫队呢,估计得下个月才能见到。”
“侍卫队啊……”五公主低头琢磨了一阵,伸轻轻拽了拽颜鹿的袖子:“以前一直听他们说你脾气暴躁,但现在看来,全都是骗人的!”
她嗓音里又带了点委屈:“这次的围猎我也想去的,但是父皇没有说起要带我去,你能不能帮我跟父皇说说,让我也去看看呀。”
颜鹿被异族血统的小美人扯着袖子拜托,觉得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美色误事,她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宫外侍卫营。
正是晚饭时间,新入营的小少年们脱离了管辖,在饭桌上侃侃而谈。
“你们听说没,那个新来的小不点,原本是将军府上的一个奴,现在侍卫队可真是什么人都能进了。”
“别乱说,人家可是九公主点名要的人,咱们啊,可惹不起!”
阴阳怪气的调侃声并没有刻意压低,倒像是故意大声说出来羞辱人的。但院外的男孩充耳不闻,独自一人举着弓箭继续练习。
月亮升到上空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声渐渐小了。祁晏对靶射出最后一箭,放好弓,向暗处一个人影行了个礼。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一个健壮的侍卫走了出来,笑声有些尴尬,递给祁晏一个馒头。
祁晏没接,只礼貌叫了声“袁统领”。
袁统领把馒头塞到祁晏里:“你现在训练的强度,可不能不吃饭。”
“下个月的围猎,我们侍卫队的精英需要全部到场保护皇家安全。按理说,新入营的侍卫们是不能去的。但你是皇上和九公主特令入营,这次的围猎,需要带你去皇上和公主那儿过一次面。”
“属下明白了,谢袁统领。”
“好孩子。九公主可算没看错人。”袁统领伸想摸摸祁晏的头,被祁晏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避开,他也没放在心上,嘱咐两句别练得太晚就离开了小靶场。
祁晏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慢慢吃那个馒头,小口小口,细嚼慢咽,仿佛吃的不是粗面馒头,而是一块皇家糕点。
好像不管吃什么的时候他都能举止得体,除了在将军府抢福安公主的鸳鸯酥那次。
想起那位传闻被宠坏的公主,祁晏冷玉一般的眸子却好像染上一丝温度。
那天得知公主来将军府,他算计着最坏的结果便是被一怒之下的公主当场责罚,就算公主盛怒,他名义上将军府二公子的名号也不会让他这么简单没了命,但只要“公主在将军府处死一位碧瞳男童”这件事传进宫里,计划就可以进行。
但是这位公主却好像一夜之间改了性子,不说赐他死罪,连活罪也免了,反而赐给他一个新的名字。
河清海晏,安定和乐,她说,这是这个名字的含义。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比那盘鸳鸯酥还甜,小梨涡像是会发光,灼得他眼疼,只能低头避开那无害的目光。
有多久没有收到过像这样的祝福了呢?在将军府这些年,将军卧床,从不来看望他,他那位年少有名的哥哥也并不关心他的存在。祖母对他和他已故的母亲充满敌意,纵容下人们对他恶言相向,他活得比将军府门口的乞丐还不如。
但突然有一天,他怀着别的心思去算计一个岁女娃,那身世尊贵的女孩并没有带给他料想般的惩罚,反而没心没肺地笑着,伸把他从泥潭拽了出来。
从娘亲去世,再也没有人微微笑着夹起菜放进他的碗里了。
他嚼着馒头,突然想念起福安公主殿里鸡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