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及笄,慧珊的婚事更是不能再拖了,蒋氏便又操心起慧珊的终生大事来。前时蒋氏已经放出风声,说舍不得长女远嫁,想要就近找一户可靠的人家托付,男方家世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人品端正。那之后,自然有不少人闻风而动,一来,连老爹身为虞县的父母官,现管着一方百姓,又有一个苏州知府的亲家,算的上是有权有势。二来,连家原是经商出身,经过连老太爷等几代人的努力,现在虽说不上是越州首富,但也是大富之家了。再者,慧珊素来表现的大方得体,见过她的夫人们无不点头称赞,她本身的风评也极是吸引人。故而蒋氏放出风声没多久,就有不少人登门求亲。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探筛选,蒋氏初步定下了三个候选人,一个是兹县祝举人家的长子名叫祝长生,一个是本县楼大善人家的小儿子名叫楼定元,还有一个是前莘县县令的孙子名叫金国求。这三人都与慧珊年纪相仿,而且仪表堂堂。其中祝家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前途可期,只是祝家家境一般,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全靠祝举人坐馆维持生计。而那楼家却是商贾之家,只不过楼大善人的本家堂兄在京城为官,楼大善人又极是长袖善舞、乐善好施,楼家在他手上名利双收。而那幼子乃是楼大善人年过四十才得的嫡子,据说也是聪明伶俐,极得其父宠爱。至于那金家,原也是官宦之家,其祖父告老后,便一家人在乡下生活。虽生活在乡下,但很有些家底,又是耕读传世之家,听闻那金国求也在越州书院读书,也是准备将来考取功名的。 这三家各有长短,但已是千挑万选出来条件不错的几家了,蒋氏一时难以定夺,心中不免可惜未能与张家结亲,如果有张家,哪还用在这些矮子中间挑将军呢?但形势比人强,蒋氏叹了口气,便咽下遗憾,和周嬷嬷商讨起谁家更胜一筹,祝家长子虽功名在身,但家底实在太薄,慧珊嫁过去怕是要吃苦。楼家虽家境优越,但毕竟是商贾之流,出生太低了些。唯有金家又有身份又有家底,只是远在乡下,蒋氏又怕慧珊不习惯。如此踌躇反复,最后还是周嬷嬷说:“虽然内宅的事是夫人做主,但这毕竟是大姑娘的终生大事,不如与老爷商量一下,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蒋氏点头应允。 晚些时候,还未等蒋氏去请,连老爹就先到上房来了。蒋氏见连老爹兴冲冲的,不知何事,连老爹也不等蒋氏问,急着开口道:“夫人,大喜啊!刚刚大夫把脉,说春俏已有了两个多月的生孕了!”蒋氏愣住,没想到连老爹来上房竟是为了这样的事。 从苏州回来后,蒋氏就再无心思管慧珊以外的事,而那春俏竟在这时候有了!蒋氏素来并不是那善妒之人,家里也有两个姨娘为连老爹生育子嗣。只是春俏不同,想到她,不免想到她的来历,想到连家姐弟曾如此践踏她作为主母的尊严。一想到这里,蒋氏气就不打一处来,叫她如何能让春俏好过呢?于是蒋氏嘴不对心的恭喜道:“ 这真是大喜事啊,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我这就命人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好生伺候着,定能为我们连家再添一男丁!” 却一字不提涨份例或是提拔春俏为姨娘的话。 连老爹此时正爱听这些奉迎之语,自然连声道好。然而事情还没完,春俏显然已经对连老爹做足了功课,这时连老爹又道:“既然春俏有了生孕,夫人看是不是该提一提她的份例了,还有她的姨娘名分是不是也该定了?” 蒋氏听了心中不愿,便敷衍道:“那是自然的,只是最近妾身忙于珊儿的婚事,无暇兼顾,不如等春俏来日生产,再同时给姨娘名分可好?” 谁知道她能不能顺利的生下来呢?即使生下来,也不一定就是儿子,先拖着再说。 连老爹正是兴头上,见蒋氏推脱,就有些不快,便道:“那珊儿的婚事,你打算的如何了?” 蒋氏本就要找连老爹商讨此事,于是便讲起她选的几户人家,希望连老爹可以给些意见。 谁知连老爹听完,很是不以为然的道:“这就是你千挑万选出来的?也不如何嘛!” 蒋氏本来也看不上他们,但是形势比人强,这已经是能挑出来的最好的几个了,她觉得连老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便道:“那不知老爷有何高见?” 连老爹道:“我却是有个人选,便是我姐姐的儿子锦哥儿。”见蒋氏想要出声反对,便挥手让蒋氏先坐下听他说完,“先时我姐姐来提亲,你看不上她家,想要为珊儿在苏州寻一门好亲,我也是赞成的。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珊儿既然不能嫁去苏州了,为何不嫁入刘家呢?刘家本也是大户人家,锦哥儿又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实可靠,和珊儿也算般配。” 蒋氏好不容易等到连老爹说完,再也忍不住,大声反对道:“此事万万不可!先不说刘家已经败落,珊儿嫁过去只能吃苦。就说上次的事,我们家与你姐姐早已经撕破了脸,难道你忘了当时她是如何骂珊儿的吗?珊儿若是嫁过去,还能有好?” 连老爹却道:“此事是你多虑了,如果姐姐在意,又怎么会再来提亲呢?可见姐姐心诚,是真心求娶珊儿。至于刘家败落,咱们以后多多照拂也就是了,而且你不是已经为珊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足够他们这辈子吃穿不尽了。" 蒋氏这才明白,原来刘连氏赖着不走,竟是有如此打算,更恨起她的不要脸。不论连老爹怎么说,蒋氏是坚决不同意的,她从心底里看不起刘连氏,可这话又不能对连老爹说。 连老爹一时也恼了,前面春俏的事蒋氏就推三阻四的,现在又不同意刘家的婚事,实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想起前些时候蒋氏的隐瞒,赌气道:“我是一家之主,珊儿的事就这样定了。你无须多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