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经年几度还复来(五)(1 / 1)谁解其中意(民国)首页

作者有话要说:ok,下一章就在一起了。慢热文终于......老母亲露出欣慰的围笑  她这日一个人上街去租话剧要用的道具,已经算是入了秋,只是秋老虎却盛得很。日头毒辣,晒得整条街蔫巴巴一片。  租道具的地方离政府大楼不远,她出了店门,把租据对折了放在手包里头,抬眼的时候看了眼政府大厅,却发现今日楼前巡视的警卫明显多了不少。想起来已经快两个礼拜没见过他,瞧这阵势,应该是忙得很。  她晒得难耐,想着抄个近道赶紧回家,七扭八拐钻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头。巷间民居檐边搭简易凉棚,她挑阴凉底下走,果然有阵阵清凉,舒爽了不少,再往前走一段就没有凉棚了,她停下,站在原地歇了歇,抬起手拭了拭额角的汗。  她记得前面有个很窄的小巷子,两侧都是石墙,里面偶尔会跳出来一两只猫,便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免得一会儿见到,又要一惊一乍的跳起来。  她这样想着,正要走,却突然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大口喘息声,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回过头去。那人见到她时一手拉了拉帽檐,却还是朝这边冲过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扯住,引着躲到那小巷子里去了。  “你就在这,不要出声。”她轻声道,说着把手里租的道具袋子扔到他脚边,扯住了一条露出边角的丝巾,将那丝巾拉出来,一边抓乱自己的头发,一边向外走。  “丫头,你别......嘶......”他一个没站稳,压在石墙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却见她已出了这条巷子,便不敢再大声说话。  “两位大哥,这是要去哪啊,不如......”她说着扯下方才松松拢在颈间的丝巾,旗袍的扣子方才被她扯开了两颗,丝巾剥去露出的是她雪白的一段颈子,作势要去拉那两人。  “哪来的小蹄子,滚开!”  “二位爷,别呀,这日头毒辣,倒不如来我家中避避暑。”她软着嗓子道。  “小□□别挡路,爷爷今天有急事。”那精瘦的男人一把将她推开,一脸凶神恶煞。  她佯装害怕,向后缩了缩。  身量高的那个一直没往她这处看,倒是一直环视四周,“可曾见了一个高的的男人慌慌张张跑过来的?”  “男......男人,见了的,方......方才往那边跑了。”她说着抬手指了一条岔口最多的巷子,抬起的指尖还微微发颤,好似当真吓得不轻。  两个男人听罢,将她往旁边一推,撒腿便追了过去。  她肩头“咚”地一下撞到石墙上,疼的她哼了一声。见两个人走远了,她忙跑回那个小巷子里去寻他。  真的是吓了她一跳,她匆匆忙忙跑回来时,看到他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垂在身旁,曲着腿倚在墙上,嘴唇发白,额角淌下汗来,手上还沾了不少血。  他看到她回来,强撑着站起来,用力笑了笑,“丫头,你这是要吓死我。”  “没人接应你?”她其实快要哭出来,却还是尽量冷静问他,声音里却有些发颤。  “这个过道出去,右转,左手第三家。”他一手撑着墙,轻声道,又笑了笑,“小心些。”  她听了赶忙依言去寻,仔细数到第三家,立刻敲了门,一刻也不敢耽搁,刚敲了两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竟是那天的黑衣小厮,身后还跟着出来了那个医院里头见到的军官。  她来不及多说,只顾道了声“快些”,便匆匆转身往回跑,魏散原见了忙跟着过去,待见到陈世忠也是一愣,当即蹲下身,示意湘如扶他上来。  好不容易将他背回去,安安稳稳放到床上,她坐在床边不肯走,却迟迟不敢哭出来。魏散原刚过来要同她说话,一瞥到她,就立刻转了头,她有些摸不到头脑,下意识蹙了蹙眉,正要起身去问,却听他突然开了口:“丫头,转过来,稍微伏下些身子。”  她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悄悄同她讲,忙又坐下来,依言向他贴了帖,却见他抬手去系她领口的两枚盘扣,还调笑道:“你这丫头也太不小心,给我看也就罢了,还要给别的男人看。”  他系的费力,指尖都在发抖,她顾不得呛他,感受到他颤抖的手指,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乖,不哭,忠哥没事。”他又要抬手给她擦眼泪。  “你别动。”她一手抓着他的手指,另一只手在眼睛上胡乱蹭了蹭。  他勉力笑笑,“好了,快放开,医生过来了,你先出去,免得一会儿吓到。”  她摇头,“我不”,说着攥住他一只手起身挪到一旁站着,让出他身前的地方来。看她这样,他也就不再说话,索性由她握着,倒是察觉出她手心里裹了一层滑腻腻的汗。  那医生要她帮忙将他衣服脱下来,她红着一张脸,却还是颤巍巍去扯他的一只袖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难免心里毛毛的,这下许是因为医生来了,让她觉得安心不少,便终于瞪回去,恶狠狠道:“看什么看,转过去。”只是眼圈仍红如兔子一般,倒没有任何威慑性。  他听话扭过头去,握着她的那只手却紧了力气,她站在旁边咬着下唇,看见医生给他打了麻药,刀子,镊子,纱布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操作着,他的手因为疼痛握着她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她俯下身来,用两只手包裹住他的,将脸贴过去蹭了蹭,却发现他攥的更紧。  医生处理完,便出去和魏散原交待注意事项,留他们两个人待在屋里。  她反应过来,立马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却又被他握住。  “来,坐下。”他捏了捏她的手,“又吓到你了吧。”  她有些不自在,想着自己刚才竟对他有那样的亲密举止,心跳快的不行。  他握着她的手,看见手腕上的红痕,轻轻揉了揉,“捏疼你了,是我没控制好力气,我的错。”  她依然埋着头不肯说话,他扯扯她的手,“来,离忠哥近些。力气都在方才用完了,现在忠哥是病人,多迁就迁就我,嗯?”  她一只手往前抻了抻凳子,侧腰就靠在他床边。  “来,再近些。让忠哥看看你,怎么又哭了?”  她再也压抑不住,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滚落下来淌到他手上,他笑笑:“忠哥没事,我现在可看不得你这个样子,看到了要心疼的,忠哥还带着伤,你也忍心?”  她不理他,只顾着哭,扯了他方才脱下来的衬衫袖子擦眼泪。  “一面吓唬忠哥,一面还要祸害忠哥的衬衫,都是你的理了是不是?”他拉了拉那件衬衫“好了,往后都好了,忠哥跑了半天,累了,先睡一觉,醒了全都告诉你好不好?上来陪忠哥睡一觉?”  “呸,没正形。”她抬起头来,红着眼瞪他。  “小丫头终于肯理我了,来,听话,出去洗把脸,都哭花了,再看看你那堆道具丢没丢,忠哥下个月还要去看呢,嗯?乖。”  “你要睡就睡,别拿我当小孩子说话。”她咬牙。  “好好好,我们湘湘不是小孩子,是大姑娘了。”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你......”她又羞又气,当即抽出手来,头也不回往门外走。他倒是听见她气鼓鼓的嘟囔,“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就会吓人。”  她出门,坐在院子的石桌旁,上头是还算翠幽幽的葡萄架子,把毒辣的太阳遮的严严实实。她有些心神不宁,想着他方才极为亲密的举止,只觉得心里毛躁躁的,又想到他莫名其妙被人追杀,还受伤流血,心里就乱糟糟一团。  她皱着眉坐在那里,正出神,魏散原便坐到对面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她回过神来。  “秦小姐,帮忙在这里照看他一天,我就先走了,他那边丢了个大烂摊子给我,我得去给这老混蛋断断后,先失陪了。”他站起来,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可不要走,他睡醒了要是瞧不见你,福缘怕是要受罪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福缘,别看那孩子才十四,却机灵的很。”  “哎?你别......”她叫他。  “你放心,你家那边交给我。你照顾好里面那尊大佛就算是给我救命了。”他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颇有些溜之大吉的意思。  她想着要在这里过夜,有些不自在,冷不丁听见个少年的声音,“少奶奶,您饿了吗?”  她愣了愣,“你喊谁?”  “少奶奶您啊,您别逗福缘。一会子给您下饺子吃吧。”  她皱眉,“我不是你家少奶奶,不许再瞎喊。”  “哎?方才魏副官交代的,说是福缘这么喊准没错,少爷听见了要打赏的。”少年颇为不解,挠了挠头。  “你......”她无言以对,想起来方才魏散原还和她说这是个机灵孩子,敢情是故意匡她。  “少奶奶,您先搁这儿歇着,福缘进去看看少爷,赶会儿给您下饺子,可是要吃醋么?”  “不用不用,你快去瞧你家少爷。”她摇摇手,叹了口气。  八月末九月初,正是昌平一年里最难捱的日子,又闷又热,绿意却还算旺盛。她趴在石桌上,藏在葡萄架子的阴凉底下,还觉得有些惊魂未定,但担忧之余,更多的却是平静和心安,还隐隐夹杂着期待的情绪。  她想着,他躺在身后的房子里,虽然受了伤,却是已经脱离危险,要算得上是平安,魏散原也一定会有办法给他善后,福缘小心翼翼地要照顾他,她坐在他的院子里,离他也不过十来米。他说醒来还有话要同她讲,那会是什么呢?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一圈葡萄叶子投下的光斑,巷子里头还有人吆喝着“酸梅汤,酸酸甜甜,能消暑哩”,是外乡来的南方女人,声音绵绵悠长,如同在露水里浸出来的一般,透透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