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跑得最快,一边跑还一边自行繁殖变异一时间众说纷纭难以追查。
但胤禛这次治水是有实绩的,救生装备也是实实在在的随着各地仿品的出现事关人身安全,官方民间越来越重视反馈大多是良性的。
京城学士府内,年事已高的张英靠坐在床头望向窗外雨后初晴的天空,轻轻摇头道:“神佛之论虚无缥缈,但百姓对善行善举的推崇是真的,推波助澜之人想引起皇上对四贝勒的猜忌只怕是竹篮打水作茧自缚……”
张廷玉和张廷璐对视一眼,神情都很复杂既欣喜于父亲思路依然清晰敏锐又担心他过于费神体力不支。
张英看到了淡然一笑,“莫做孺子之态。老天对我不薄位极人臣又平安致仕还求什么呢?你们两个带着弟弟们好好读书做事不可懈怠。你们大哥廷瓒前几年先我而去我到了下面也有人服侍你们还担心什么。”
张廷玉快要哭出来,“父亲,莫说这等话,儿子们已经给大姐去信了。父亲不要儿子们,也不要大姐了么?”
想起女儿张令仪,张英叹了口气,“柔嘉张令仪字比你们都强些,如今在姚家也站得很稳,我很放心。”张英转而想起了什么,容色变冷道:“张嵩是不是来过了?”
张廷玉低头道:“是。他说侄女……”
“八贝勒既不心软又不糊涂,没有张嵩,你侄女在八贝勒府只怕还过得好些!”张英毫不留情道,“以后不许放他上门啰嗦!”说得急了,禁不住咳嗽起来。
张廷玉和张廷璐都手足无措,一叠声地叫大夫。张英喘了几口,自己躺平了,没好气地挥挥手,“我自己心里有数,还没到日子呢!”
胤禛带人兼程赶路,风尘仆仆回了京城,先进了乾清宫,给康熙请安。太子胤礽早得了信儿,也到了御前,倒省得胤禛再跑毓庆宫一趟。
看着大礼参拜的胤禛,胤礽热情的笑容里已经带着掩饰不住的疏离。
康熙倒是真心实意地高兴,问胤禛一路可还顺利,又赞扬了跟随四贝勒赈灾的随行人员,各有封赏,众人谢恩。
康熙道:“你们一路辛苦了,暂且交卸了差事,各自回府休息,写个总结折子,三日后朝会再行述职。”
随行人员都退下后,康熙细细打量胤禛,说道:“瘦得都快不敢认了,又要慢慢养回来了。”
胤禛胸膛发热,低头道:“让皇阿玛担心了,儿子只是赶路忙了些,一应都有人伺候着。皇阿玛一向身子可好?”
“你放心,朕一切都好。”
胤禛看了看胤礽,又道:“二哥也一向可好?”
“四弟辛苦了!听说你赈灾顺利,我这一颗心才放下来。你府里也都好着呢。”
如今皇阿玛最疼的就是你了,我看你才是一切都好呢!
从乾清宫出来,胤禛又去了永和宫请安。德妃嘘寒问暖一番,赐了一堆补品。
“你一路辛苦,我也不多留你,快回去歇着罢!”
出了顺贞门,苏培盛就招呼四贝勒府里的轿子。胤禛看了看时辰,说道:“反正不远,我再去工部瞧瞧。”
走了一段路,胤禛就看到三品参领顾俨面带愁容从吏部出来。
“复之!顾兄!”胤禛心里一动,拦住顾俨去路,“顾先生还好么?”他问的是顾俨之父顾八代。
顾八代是镶黄旗人,姓伊尔根觉罗,字文起。平三藩时屡立战功,后任礼部尚书,是胤禛的启蒙先生。胤禛一直很尊敬这位廉洁、爽直的先生,对顾俨也很客气。顾俨之子顾琮以后也是一位治河能臣。
“四贝勒,您回京了!”顾俨意外地道,然后眼圈一红,“阿玛身子不大好呢!奴才刚从吏部请了假要回家侍疾!”
胤禛心里一沉,知道顾先生这是大限到了。顾八代十年前因病致仕,身子就一直不大好,这会子顾俨这样,显见是真的不好了。“梦中”顾先生去世后,家里竟然连装殓下葬的银子都拿不出,还是“自己”亲临祭奠主持了丧事。
顾先生也太清苦了!胤禛有心立刻去探病,看看自己衣襟和靴子上都是尘土,觉得不够庄重。
“苏培盛,”胤禛打个眼色,“派两个人跟着顾参领,上先生家看看,该帮的帮一下,我明日必到!”
顾俨感激不尽地走了。胤禛微微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工部处理各项事务。
胤禛真正回府已是掌灯时分,阖府上下昨天就准备好了,今天从早上等到晚上,终于把男主人等了回来。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率领全家迎接治水归来的贝勒爷。胤禛也已经疲倦不堪,强打精神给福晋道了辛苦,安慰妻妾儿女一番。
说是三日假期,胤禛一日也没歇着。先是去了一趟顾府,见了主治大夫,知道顾先生已经是熬日子了,心情沉重地留下一笔银钱,各种准备先做起来,总不能还如“梦中”一样仓促和简陋。
第二日胤禛与乌拉那拉氏一同拜访十三阿哥的府邸,将胤祥的书信交给十三福晋兆佳氏。听说瓜尔佳氏胎相一切都好,胤禛点点头,为胤祥高兴。
第三日胤禛在府里写工作总结,写了一半还要接待十四阿哥胤祯。
十四是硬着头皮来的。他早就后悔撺掇八哥把十三哥弄出京了。他怎么能想到十三哥一招釜底抽薪就把好徒弟拐跑了,真是有苦说不出!
而且四哥赈灾的时候见着十三哥了!也不知道十三哥透露了什么没有。十四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走进四哥的书房的时候还一阵心虚。
迎接十四的不是雷霆之怒也不是冷嘲热讽。十四看着四哥眉宇间犹有倦色,但还是认真地问自己一向可好。他心里顿时涌起强烈的内疚。
“我在家好吃好喝,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你都有黑眼圈了!”十四粗声粗气地掩饰着心事,“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好好歇歇!”
看来十三哥为我保守了秘密。我现在跪下给四哥赔不是,任打任骂都不冤。可那样一来,我岂不是卖了十三哥吗?还是等十三哥也回京,一起商议个妥当的法子,再给四哥赔罪!
胤禛听了点了点头,他也真是累了,在亲弟面前也不端着了,站起来伸个懒腰。
“说得有理,我活动活动。”胤禛自己敲打了几下胳膊腿,然后惊讶地看到一向桀骜的弟弟过来帮自己捶背!虽然力道太猛,捶得自己后背隆隆作响,但这可是他心骄气傲的弟弟!一时之间两个人其实都有点不知所措,胤禛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四就继续咣咣咣地拍个没完!
胤禛快被打出内伤了才忍不住喊停,“好了好了,要不咱们出去遛马?”再敲他就要吐血了!
十四早就不自在了,闻言双手双脚赞成,嗖地一下蹿到书房外头去了,“好哇,四哥你这身板儿是得多练练……”
臭小子!胤禛伸手到后背揉了几下,哭笑不得地跟着走了出去。
跑了几圈马,胤禛的精神果然好了很多,送走十四之后,到福晋那里用晚膳,又回书房写完折子。
苏培盛小声道:“主子,时候不早,该安歇了,明儿还上朝呢。”
回府这两晚胤禛已经在福晋和李氏那里应了卯了,真是累得躺下就睡着,话都没说几句。这会儿精神缓了过来,再让苏培盛一提醒,立刻就想起了苏佳氏。
“去西小院。”他真是忙昏头了,苏佳氏的赈灾功劳可算头一份的,他竟一直没有表示,真是冷落她了!
胤禛这么想着,越走越快。到了西小院,胤禛没让通报,直接走进里屋。倒吓了安和一跳,她正做坎肩呢,右手上的针立刻就走歪了,扎到了左手指头上!
“哎呦!”手艺学成后多少年没挨过扎了,如今这记录算是和肉皮儿一起破了!
眼看苏佳氏手指头冒了血珠子,胤禛的心好像也被扎了一下,“快别动!苏培盛,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