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是叶嘉芙外祖父刘懋的生辰,那天一早刘氏带着叶嘉芙和叶朝庆、叶朝岳两个小不点去李氏房里请安,以免这一日不回来李氏会挂念两个小娃娃。 叶家自诩家境好,女人不用早起贪黑地下地干农活,所以学了大户人家的晨昏定省的规矩,每日早晚都要到李氏房里给她请安。 叶朝庆和叶朝岳是现在叶家最小的两个双生子,才四岁不到,胖嘟嘟的,穿着一身新换上的红衣裳,脑袋上带着小瓜皮帽,像门上贴着的年画娃娃。 李氏一边坐着一个小不点,拿着茶几上的零嘴逗他们俩吃。两个小娃娃互相逗趣耍宝,李氏给了一个人零嘴另一个就要闹腾,逗得李氏脸上笑意连连,直搂着他们俩嘴里不停喊道”我的心肝宝贝哟“。叶嘉芙坐在一旁边吃边看,心情也是分外的好。 叶嘉岚三姐妹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祖孙情深的画面,叶嘉茜当场脸色就难看了,觉得李氏分外偏爱三房的三姐弟。叶嘉岚察觉到叶嘉茜的情绪,悄悄扯了扯叶嘉茜的袖子,叶嘉茜这才收敛起来。 叶嘉怡扬声打断了这幅和谐的画面,道:“祖母早,我们三姐妹来给您请安了。” 李氏抬眼看到她们几人,笑道:“你们来了,快来坐吧。可是吃了早饭?” 叶嘉岚坐下后回道:“还未吃,母亲教导我们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当是给祖母请安。” 李氏听到这话很是满意,但嘴里还是说着:“这怎么行,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当以身体为重。尤其是岚姐儿你马上要说亲了,要把身子调养好日后出嫁了给夫家生个大胖小子,才会能在夫家站得稳。” 叶嘉岚听到后脸都羞红了,低声应是。 坐在一旁的刘氏听完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心想着李氏这话实在欠妥当,怎么能在几个女娃娃面前讲出嫁这种事情,还提到生孩子,真是羞死人了。而谢氏和小李氏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一副李氏讲得很对的表情。刘氏暗叹一声,心里却记着要敲打敲打叶嘉芙,别让她耳濡目染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李氏对刘氏说道:“刘氏,亲家的贺仪可是准备好了?” 刘氏应道:“回母亲,儿媳已经准备好了几方上好的徽墨和一幅相公所做的画作为贺仪。” 李氏点点头,说道:“此礼倒是丰厚。”没有提要从公中走一份贺仪的意思,不过刘氏家底丰厚,也不在意这点事情。 李氏又道:“天色不早了,刘氏你们就先去吧,等会日头太毒怕是不好走。今日若是回不来就在县城里住一晚,顺便替我和你爹去看看秋月和禄哥儿。还要岚姐儿你们几个,快去吃早饭,饿着你们祖母要心疼的。” 众人应声便散了。 赶在晌午前到了刘家,一进院门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就扑过来抱住叶嘉芙。叶嘉芙刚在赶路的牛车上睡了一觉,还不太清醒,一下没注意被这个小牛犊一般壮实的小孩撞得踉跄了一下。叶朝庆和叶朝岳顿时不乐意了,把小孩扒开,异口同声地说道:“这是我姐姐!”小孩被推的愣住了,马上嚎啕大哭:“我不管,我就要芙表姐!”叶嘉芙想上前安慰,但是被两个吃醋的弟弟拦住不让。跟在小孩后面出来的刘兆则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热闹。 叶广礼和刘氏进来的时候,院子里正闹得鸡飞狗跳,刘兆一改刚才玩世不恭的样子,快步走上前向两人问好。刘氏看着那几个正在闹的小孩子,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朝庆立刻跑到刘氏身边告状道:“娘,都怪寅表哥!我们一来他就要抢走阿姐,还差点把阿姐推倒了!” 哭的正凶的刘寅回道:“我没有!我只是好久都没有看到芙表姐了,一时激动才会扑过来。” 叶朝庆朝刘寅做了个鬼脸,道:“我才不信呢,你看你壮得可以打过我们两兄弟,还哭鼻子,羞羞羞。” 刘寅听到这句话哭的更凶了,在场的人都偷偷地笑了起来。 向来扮演严母角色的刘氏看着这样闹腾不像话,于是板起脸来教训:“庆哥儿、岳哥儿,娘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寅哥儿就算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也要跟他讲道理,而不是动手推搡,更何况你庆哥儿还出言戏弄寅哥儿。是不是你做错了,为娘也要动手打你才行?” 叶朝庆听到刘氏说要打他,立刻躲在了叶广礼的身后,刘氏只能无奈又生气得瞪了他一眼。 叶嘉芙这时赶紧掏出帕子替刘寅擦脸,安慰道:“寅哥儿不哭,表姐知道你无心的,赶紧擦擦,把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刘寅抽抽搭搭的问道:“寅哥儿变丑了表姐你还喜欢我吗?” 大家被刘寅这句话都逗笑了,叶朝庆跳出来说道:“哼,我姐当然最喜欢我了!第二喜欢的是岳哥儿,你前面还有我爹、我娘、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兆表哥、婉表姐……哪轮得到你这个爱哭包。” 刚哄好的刘寅听到叶朝庆的这句话又哭了,叶嘉芙听到他的哭声头都大了,刘氏喝到:“庆哥儿!”叶朝庆又赶紧躲好。 最会看眼色的叶朝岳从怀里拿出一粒糖塞到刘寅嘴里,说道:“寅哥儿,这是我姐做的糖,你尝尝好不好吃。” 刘寅立刻止住哭声,砸吧砸吧两下笑道:“芙表姐做的糖真好吃!真甜!” 叶朝岳又问道:“还想不想吃?”刘寅点点头,回道:“想!”叶朝岳道:“那你赶紧起来,别耽误我们给祖父贺寿,等会我就把糖都给你。”刘寅点点头,一手拉住叶嘉芙一手叶朝岳就急哄哄地往内院走去。 叶嘉芙抿着嘴偷笑,点了点叶朝岳的小脑袋,叶朝岳则回了她一个鄙视的白眼。 刘懋等人已在正房等候多时,就连前几年远嫁桐州的大表姐刘婉也回家了。孙氏一见到叶广礼等人立刻激动地站起身来,刘懋则在一旁咳了两声按时她不要太激动,孙氏瞪了他一样道:“琴姐儿他们都小半年没来了,我能不想吗。”琴姐儿是刘氏的闺名。刘懋和孙氏共生了三子一女,分别是长子刘望、次子刘洵、三子刘洸以及幼女刘琴。 叶广礼等人一一 拜见后,递上了自己的寿礼。和刘氏在家所说的不同,叶广礼送了两方上好的徽墨和一副踏青图作为贺礼,刘氏送了两身自己做的衣裳,料子是寻常百姓家里都舍不得穿的杭绸。叶嘉芙和双胞胎则送的是自己做的一点小东西。叶嘉芙暗暗想到,怪不得刚刚在家的时候娘没有跟祖母提到这个,若是让祖母知道母亲买了杭绸来做衣服,估计会把这个事情说到明年。 叶家在上河村里算是富贵人家,叶宏昌和李氏又好面子,所以在村里人看来叶家的生活是极体面的。即使这样,他们也不会允许子孙们奢侈到买杭绸来做衣裳。 但是刘家家境富裕,在县城里地位又高,若不是叶广礼是刘懋的得意门生,刘氏和叶广礼两人又情投意合,凭着上河村那几十亩的地,叶家还真娶不起刘氏。所以刘氏出嫁时,刘氏的嫁妆让整个村里都为之激动。若不是刘懋拦着,心疼女儿的孙氏还会给刘氏送一两个丫鬟过去服侍。 由于不是大寿,所以向来低调的刘懋只是办了简单的家宴。长辈一桌,晚辈一桌。叶嘉芙带着叶朝庆、叶朝岳两人坐在一起,同桌的还有大表姐刘婉和她的女儿眉姐儿、二表姐刘嬿、三表姐刘婵和大表哥刘兆、二表哥刘垣、小表弟刘寅。 刘婉前年已经出嫁,嫁的是大舅刘望的同窗之子,桐州柳家的柳三郎。她去年年尾的时候生的眉姐儿,所以今年趁着刘懋生辰将眉姐儿带了回来。二表姐刘嬿今年十四,已经和本县一户门当户对的读书人家定亲。本来婚期订好了今年的八月,但是去年这时候男方的母亲急疾过世,男方为了守孝只能往后推了三年。三表姐刘婵今年十二,是二舅的长女,还未开始相亲,平日里最喜欢跟着几个哥哥弟弟玩闹。 大表哥刘兆是刘家的长房长孙,是个天纵奇才,十一那年就已经考取秀才。后来刘家一直压着不让他上考场,不然本县最年轻的举人老爷非刘兆莫属。现年不过十三的他早已跟着他父亲刘望游历过大半山河,对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都有所涉猎。可是他玩心太重,一直让刘家觉得不放心。最近刘兆的亲事被提上日程,刘家想通过成家的方式来让他变成熟,奈何刘兆一直躲着不肯相亲。 二表哥刘垣是刘家二房之子,今年十二。有刘兆珠玉在前,刘垣就显得不够那么出挑,但是本身也是个极为聪慧的人,且更稳重,只是有时候过于死板,这也是让刘家不太满意的地方。 三表弟刘寅是三房的独子,刘洸和贺氏成亲十来年一直无所出,在刘洸夫妇都快接受无子的事实时,贺氏竟然怀孕了,于是有了这个不过五岁的磨人精。刘寅是刘家最小的孩子,又是三房的独子,所以大家都格外偏爱他。 叶朝庆、叶朝岳和刘寅这三个表兄弟好像天生不对盘似的,三个人都在桌上互相争宠耍宝,我说这个菜好吃,下一刻这盘菜就会被其他两人夹光了。若是兄姐们帮他们夹菜,连夹菜的顺序都要争个一二三。 刘婵悄悄跟叶嘉芙说道:“芙表妹,你别看寅哥儿长得壮实,你不知道他儿平日不爱吃饭只吃零嘴,三婶婶怎么说都不听。每次只有你家的两个哥儿来他才会多吃几口饭。” 叶嘉芙笑道:“婵表姐别被我家两个混世小魔王骗了,他们在家也不爱吃饭的。我娘每次喊他们吃饭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瘦的猴精似的,小孩子还是要像寅哥儿这样圆润一点才可爱。” 耳尖的刘寅听到了只言片语,蹭到叶嘉芙腿边说道:“芙表姐你是说我可爱吗?”叶嘉芙笑着点点头,摸着刘寅的头发说道:“咱们寅哥儿当然可爱了。” 叶朝庆和叶朝岳两个人跑过来挤走刘寅,委屈地问道:“阿姐,庆哥儿(岳哥儿)不可爱吗?” 叶嘉芙点点头,说道:“你们都可爱。” 三个人顿时都不乐意了,非要比比谁更可爱,说道激动处还要手脚并用一起笔画,把一桌人都逗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