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太医张口结舌许久未说出话来。
过了会儿,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立时恼羞成怒地反驳:“我何曾说过那个话?老夫诊断是天花你一个小丫头说是什么劳什子过敏这过敏我行医三十载,闻所未闻!”
“老夫只是看不过去,你想害八皇子。你一口说着他是因为那个你说的东西得病一会又说叫他吃上一口这不是害他又是什么?难道还真是为了救他不成?这种做法,简直荒唐真是可笑!反正,老夫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许念听了这太医的一通话,越发确定这个太医有问题。
她懒得同他打嘴仗耽误之际救治小兴更重要。同时因着这个太医的话她方才意识到古时并未有“过敏”这种叫法,解释道:“过敏类似于癣。我怀疑小兴是得了癣的一种,需要再行实验方才能对症下药。”
“哼!”
太医冷哼,完完全全的不屑。
“看把你能耐的,忘了自己今年是多大年纪了,居然敢来老夫面前献丑!”
而后他看向钱妃哭诉道:“钱妃娘娘您便是对太医院有什么意见,或是对老臣救治八皇子不满,大可以直接提出来,何苦找一个不通医术的小丫头片子来折辱我们?她一不会号脉、二不会行针、三不会观面,您便愿意听她胡言乱语?您就这样任她拿八皇子的命来实验?”
他声泪俱下,说得有理有据,仿佛是钱妃和许念联合起来,不只是欺辱他一个,连带着将整个太医院都没放在眼中。
他把罪名的帽子扣得足够大,大到能把那份方才有的心虚掩饰起来。
然而,他许是忘了,他哭诉的对象是谁了,是一个能够在宫中生活多年,且顺利爬至妃位的人。这样的人,岂会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白菜。
他那点遮遮掩掩的小伎俩,再加上许念质问的那几句话,钱妃自然觉出有几分不对。正是如此,钱妃开始认真思索许念话里的真实度。
良久,久到太医的哭诉戛然而止,久到室内几乎针落可闻,钱妃终于缓缓开口:“你告诉我那个东西放在哪里,我去和皇后商量,派人取过来。”
她这话,是和许念说的。
一旁的太医听闻,脸色白了一瞬后,他回过神来,立即收拾东西,气急败坏道:“既然,娘娘看不上老臣,同时也看不上太医院了,老臣便不在这里碍娘娘的青眼了,先行告退了。”
“放肆!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宫妃,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太医,也敢这般同本宫说话?这是规矩森严的皇宫,岂容你这般没大没小!”
“还有,你方才一口一个的“丫头片子”,是皇上的九公主,堂堂的九公主也是你能随意编排辱骂的吗?”
钱妃心里窝火,说话自然毫不客气。尤其是这个人一口一个折辱他们、看不起他们,可对八皇子的病始终支支吾吾,未下定断,却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对,钱妃觉得就是这个太医多嘴多舌。
那个太医这会已是脸色煞白,两股战战,硬撑着站在那里的。
钱妃睨了他一眼,找个人暂时看住他,别让人跑了。同时,她去找守在她殿外的人,将她要去取东西的信儿传给皇后。没多时,皇后的人回来,直接取了胡萝卜送给她。
钱妃拿着到手的胡萝卜,快步往回走。
走至门口,她心生犹豫,驻足不前。
而许诗悦在门口等得焦急,看到她站在那里,立时凑过来,问道:“钱妃娘娘,小八如何了?小九怎么样?您手里拿的胡萝卜,是为何?”
许诗悦如连珠炮般接连问出三个问题,钱妃顿了顿,竟是一一回答了。
“这个是九公主需要的,她提到小兴许是得了癣症,但又不确定,需要让小兴再吃一次,方才能得出结论。”
许是找不到人商讨,钱妃将所发生的事告知了许诗悦。
许诗悦一时间也有些为难,毕竟,许念说的那个事对许嘉兴来说,是有风险的。
她思索着,试探问着:“钱妃娘娘,您是害怕小九害小兴吗?那太医如何说的呢?可是和小九的说法一样?”
“太医?”钱妃嘲讽道,“这个太医不知道是为哪位好主子办事呢!”
“罢了,如果这是小兴的机会,便叫他试上一试,有我看顾,没人敢动手脚。”
钱妃曾经在生产时落下病根,身体弱,常年是柔柔和和的,这还是少见的冷厉,与先前的她判若两人。
许诗悦被钱妃惊得晃了一下神,肯定说道:“小九,不会对小八动手脚的。除了您,我想是小九最不愿小八出事了,没有人愿意一生背着不详的骂名苟活。我相信,小九既然提出了这个法子,定是有了不小的把握。”
“但愿如此吧。”
钱妃留下一句话,便进了屋子。
她把取来的胡萝卜交给许念。许念看着虚弱的许嘉兴,不敢让她取食过多,只取了小半部分,再次做成细腻的胡萝卜羹。
胡萝卜羹做好,许念便要开始喂食,也就是测试实验部分。
可究竟喂食多少,许念也很是纠结。喂食过多,害怕许嘉兴病症加剧得厉害,可若是太少,又怕变化不明显而错过。左思右想,她数着数,喂了许嘉兴十小口。
“钱妃娘娘,如果快的话,许是不出半个时辰便回有反应。”
许念推测。
因为,她听闻伺候许嘉兴的太监提及,许嘉兴从她那里回来后便有了症状,之后就变得严重,并伴随着腹痛。她粗浅算了下他们路上所用的时间,左右不超过一个时辰。
于是,许念搬着凳子坐在床边,守着许嘉兴。钱妃也不愿离开,同她一起守着。况且,她也放心不下,害怕一个没注意,许嘉兴便出了岔子。
同许念猜测的差不多,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发现许嘉兴身上出的红点又变多了,她惊喜得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胡萝卜羹有反应,便说明十有八九是过敏。
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许念确定了许嘉兴的症状后,真的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天花……
她不敢想下去。
她不迷信,也不相信天罚的事。
但如果……真的……许嘉兴因她有什么意外的,她或许也说不好了。
毕竟,穿越这件事,本就不科学。
许念离得最近,头一个发现许嘉兴的变化,以最快的速度确认后立刻将这个变化告诉钱妃。
“钱妃娘娘,小兴确实是因胡萝卜过敏引起的,而不是生的天花,您可放心。这种过敏治疗方法,一是停止吃胡萝卜以及任何用胡萝卜做成的吃食,以后也不能吃,因为小兴会吃一次生一次病二是,您可询问下太医,有无治癣症的药物,配着服药的话,小兴应该好得更快。”
钱妃听闻,也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颤抖:“你说的可是真的?小兴真的不是天花,对吗?”
“对的对的,小兴不是天花,他只是过敏。”
许念毫不犹豫点头,因着太激动,她的声音里也有几分颤抖。
“过敏只需要停了引发过敏的食物,就可以慢慢痊愈。而吃药的话,会好得更快。”
许念再次解释。
钱妃激动不已,甚至忍不住背过身去,悄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而后她斜眼看了下被押至墙角蹲着的太医,在听见她们二人交谈后瑟瑟发抖,有没有问题显然一目了然。
是以,她暂时一点不想再让太医为她的小兴开药。
于是,她问许念:“你可有知道治你所说的过敏的法子?你且说一个,我自去试,至于太医……”
她话没说完,许念已是懂了,垂着脑袋思索半晌,方才犹豫道:“我倒是知道几个偏方,但我从未试过有没有作用。”
“无妨。”钱妃说道,“你刚说了,小兴停了过敏食物后便会慢慢痊愈,用药不过是辅助。你且说了,如果有效,小兴也能减少一些病痛如果无效,我也不怨你,只要小兴最后能痊愈便可。”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