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一直到二更天才结束。
皇帝今晚特别高兴,频频向裴太妃举杯,每当此时,皇后的脸色便阴晴不定,最后趁着皇帝喝得醺醉,在其余妃嫔的虎视眈眈中,命人将他扶到自己宫里去了。
李谏作为今晚的主角,毫无悬念地被人追着灌酒,李飞麟十分义气地站出来替他老人家挡酒,宴席才到一半便倒下,被下人抬了回府。李谏不知是定力好还是酒量好的缘故,硬是撑到了最后,走的时候连步伐都不曾乱一下,然而一上马车,立即靠着隐囊双目紧闭,显然也是不胜酒力。
马车驶进靖王府,一干下人早已在候着,春晖和冬生上前将李谏搀扶下车,往若拙苑方向走,秋水也上前,正待将步云夕迎回芝兰苑,却听她说慢着。
只见步云夕上前几步,来到李谏面前,欲语还羞,为难地看了看四周,“我……有话对你说。”
大家顿时懂了,新婚燕尔,正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偏偏王爷不解风情,要回自己屋子歇息,王妃自然是不乐意的,于是纷纷识趣地退到一边。
李谏揉了揉头痛欲裂的脑袋,那日是谁义正言辞地说除了应付裴太妃,平时互不干涉的?这才几天,本性便暴露了,可见女人的话一点不可信。
他警惕地看着她,“更深露重,王妃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说着抬脚要走,却被步云夕一把拽住,挣脱之下,发觉手腕阵阵发麻,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惊惶地道:“你、你要做什么?”
步云夕笑嘻嘻地道:“王爷最好明白,我若想对你有何不轨,你是反抗不了的,还是乖乖听命吧。”
李谏脸色刷地一白,正想喊来人,却见她已收起笑脸,手也松开了,冷声道:“你没醉吧,我想说件和你的好侄儿——太子爷有关的事,你爱听不听。”
李谏下意识地问:“何事?”
步云夕把在宫里偷听到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拂了拂袖子,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拐了个弯,李谏方回过神来。他刚才很诧异,不为太子那些破事,而是诧异这个女子。寻常女子遇上这种事,不是应该惊惶失措的吗?可她却没事人一般,回到宴席后依旧兴致勃勃,不露声色,就连方才告诉他此事时,用的也是一种冷漠平淡的语气。
有点意思。
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隅,占地数百亩,水岸曲折蜿蜒,池中栽满荷花菖蒲,岸边亭台楼阁林立,树木葱茏,风景旖旎。前朝时候,曲江池是皇家苑林,前朝皇帝为了享乐,在此开渠引流大兴土木,弄得民怨沸腾。到了本朝,李氏家族夺权后为安抚民心,将曲江池对外开放,成为长安人四季游玩的名胜之地。
花间楼则位于曲江池东畔,对面便是昭华阁,一楼一阁,一东一西,遥遥相对,皆是曲江池有名的销金窟。
步云夕今日一早便带上素音,以游玩之名,把附近的地形摸熟。此刻在花间楼的二楼,步云夕眺望着水面一望无际的荷花,心道李飞麟这小子心虽大,却也不是没脑子的。
花间楼建在离岸数十丈远的湖面上,出入只靠一条廊桥,届时那些江湖中人若真的上了花间楼,他只稍派人守住桥头,那些江湖中人便没地儿逃了,除非跳进水里,但也不是人人都懂水性的。
“大当家?真的是你?”步二揉了揉眼睛,有点难以置信。
他一大早收到客栈伙计送来的信,信中有个自称大当家的人约他午时在花间楼见面,有要事商议。这两日收到不少消息,说是大当家明天晚上会现身花间楼,怎么这信中却约他今天见面?若不是那人在信笺的下方画了一匹腾空跃起的骏马——那是凌霄山庄的徽记,他便以为又是那些浑水摸鱼的人想找他打听消息了。他琢磨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决定亲自探个虚实,于是带着六凤来了。
步云夕今日一身贵公子打扮,白衣胜雪,临湖而坐,与曲江池的湖光水色融为一体,远远一看,端的风流倜傥。
六凤难掩心中激动,磕磕巴巴道:“大、大、大当家,离了焉支山,你好像混得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