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月光打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月白袍子，此刻更是被清冷的月光镀上一层银辉。

而他立在那些残骸前，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像是不染尘世的神祗一般。

“你来做什么？”叶鸾稳下心神，冷漠问他。

“来，”他慢吞吞地开口，“救你。”

叶鸾却不为所动，她记得她听钟素初说过，天上有司命星君，掌握着世间每一个人命运。

后来她梦到了，梦见那一身白衣的司命星君，清冷孤傲，只是怎么也看不清脸。

现在她却觉得，钟伊幻才是那个司命星君。

“知道为什么赵延禾会知道赵延渊为你而生一事么？这件事，本来只有我们钟家人知道。”

“是你告诉他的。”叶鸾立刻瞪向他。

“……不是……但，也不和我没关系。”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她，“他翻了我占卜册，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才知道这件事。”

“是我泄露了天机，此事也应该由我来弥补。”

“你想怎么弥补？”叶鸾望了眼地上破碎的尸体，心如死灰一般，对他说：“你杀了我吧，就当是你的弥补，你杀了我，赵延禾就没法利用我来对付他。”

“可如果你死了，赵延渊也活不了。”

叶鸾没明白他的意思。

钟伊幻不急不缓道：“赵延禾他只看到了第一页，却没看到后面的内容。除了他因你的泪水而心痛，若你死，他也会死，你们两个，命是连在一起的。”

叶鸾瞳孔骤缩：“你骗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他说，“我仅仅只能侧出这些，除此以外，我测不出别的，也测不出赵延渊的来历。”

“你现在，还不肯相信么？”他忽然盯住叶鸾。

“相信什么？”

“信命。”他扫了眼地上的尸体，“你看，这些人，正是因为靠近你，才死于非命。”

叶鸾顿时感觉如至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钟伊幻始终眉眼冷漠，又岔开了话题：“今天不是来跟你说这些。”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药瓶是透明的，里面装着浅蓝色的液体。

“这是失忆药，你喝了以后，就会忘记所有一切，自然也不记得所有人，忘记所有情感，等赵延禾在利用你朋友的死要你哭的时候，你也就不会哭了。”他说完，把药丢到叶鸾手中，“喝不喝你自己决定，最好快点，赵延禾马上就要来了。”

叶鸾看着那瓶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约摸愣了片刻以后，她打开瓶塞把药水灌进了嘴里。

“你还真喝？”其实钟伊幻没想到，“你这半生的记忆，就都可以舍弃？为了他？”

叶鸾双手死死攥着衣裙，没有讲话。

“你也会忘了他的。”他提醒道。

叶鸾知道，所以她现在，脑子里正拼命过着和他的点点滴滴，所有的往事，从脑海里迅速闪过……

钟伊幻那眼神像是在嘲笑她，又冷声说：“算了，让别人失忆，我也没有那么大本事。这药，最多只能然后忘记五个月而已，五个月以后，失忆药就会失效。”

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叶鸾没有听清，她的思想已经在渐渐混沌，只觉自己慢慢慢慢地陷入一片黑暗，随后，所有的往事，全都被揉碎、抹去，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脑海里。

然后，砰一声，周围又亮了。

她懵懂地抬起头，却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想不起自己是谁，只是看到地上的尸体时，第一反应是害怕。

门突然开了。

赵延禾走进来，朝她勾唇：“弟媳，没睡呢。”

叶鸾无知地看着他。

赵延禾觉得她眼神不太对，没了恐惧和绝望，反而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

他没太在意。

“弟媳，我的军队已经攻入皇宫了，你猜他还能撑多久？”

他说，“我手上，也就只有最后一个筹码了，不过，我保证最后这一个筹码，一定让你哭得撕心裂肺。”

叶鸾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后知后觉才觉得这个人可怕，可是心里又好像失去了很多情绪，没办法害怕，于是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

片刻后，一个穿粉衣服的姑娘被压进来，一见到她就哭着喊：“阿鸾！”

叶鸾却睁着大大的杏眼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叫自己。

她只见身旁那个穿黑衣服坏男人拿起鞭子狠狠抽在了那个喊她“阿鸾”的女子身上。

很快，那个女子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叶鸾始终无动于衷。

事到如今，她缺失的已经不仅仅是记忆，还有各种情绪，恐惧，开心，同情心，她已经通通没有了。

她看见那个人不停惨叫着，后来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用沾满血的手去抓她的裙子，“阿鸾……你是不是……忘了我了……”

赵延禾已经几近暴怒，抓起叶鸾的头发，恶狠狠道：“你为什么不哭！她可是你最喜欢的丫鬟！你们不是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的吗？！为什么不哭！”

叶鸾不明白，也听不懂，只觉得他薅自己头发薅得很疼，却又好像不会表达愤怒。

“来人，把这个的丫鬟的眼睛给我挖了，舌头也割了！”

后来叶鸾看见，几个侍卫把那个姑娘的架起来，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

她看见她脸上有泪水滑落，对她说：“阿鸾，你要是想起来了，能不能告诉我哥哥，让他快点娶妻……快点成家……不要为我难过……”

叶鸾眨眨眼，依然不为所动，只是不由自主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后来，那残忍的一幕全都落进她眼中……

最后，那已经面目全非的人，一动不动地倒在了血泊里……

?

“殿下，不好了，我们攻入皇宫以后，闲王一直守着，消耗了我们很久，又突然使了计谋将我们包围，我们的十万大军，无一生还……”

湘王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脸上青筋暴起，抽出剑抵在叶鸾胸口，“既然你已经不会哭了，那就去死吧！”

只是长剑还未落下，一个暗器先飞进来，打落了长剑，紧接着一群人从窗外翻进来。

赵延禾一慌，立刻叫来侍卫和他们打了起来，只是他们并不是冲着他来的，没过多久，人全都退去了，而叶鸾也已经消失。

他们是来找那个女人的，但不是赵延渊的人。

?

叶鸾被困在一个马车里，马车一路颠簸，直往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