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鸾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指腹正从自己脸颊的泪痕上轻轻拂过,声音轻柔,“会回来的。”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抱着他的手臂说:“那,能不能过完年再去?”
他有些不忍心地说:“后天就要出发,都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叶鸾控制不住眼泪又掉下来。
“前几天决定的,”他说,“这不是怕你哭吗?”
他微微低下身子,温声哄她:“阿鸾,乖,我们未来还有好多年,可以一直一起过,说不定,还能一家三口一起。”他摸了摸她的小腹,低头吻了吻她。
叶鸾抱住他,脸埋在他怀里,问:“那……去那个地方,危不危险?”
“不危险。”
“你胡说,哪有打仗不危险的。”
“……”
她吸了吸鼻子,又问:“那你,多久能回来啊?”
他说:“一个月就回来了。”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眸中这才亮了亮,“真的吗?一个月就能回来?”
赵延渊看着她这幅模样,哑然了良久,终于不忍心再骗她了,还不如一次性都告诉她。
“不是,我是说回来的路上要花一个月。”
“……”
他一口气道:“长则三年,短则两年。”
不等叶鸾哭,他先低头吻住她的眼睛给她接眼泪,拍着她的背哄她说:“阿鸾,两三年很快的,你在家有景柔陪着你,以后没有门禁,暗卫会保护你,带你去泽州看乐扬,你还可以去那陈什么青家打牌……”
可是他越说就越发觉她的眼泪流的越汹涌,他舔舐进口中,又咸又苦。
心像裂开一样疼,他竟逐渐分不清是因为她哭,还是发自内心的疼。
“殿下……”她不停地抽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他斩钉截铁道:“不可能的。”
叶鸾就知道,她一把推开了他,转身跑出了他的寝殿。
“阿鸾……”赵延渊唤了声。
他往前走了两步,最终没有追,决定让她慢慢接受。
景柔正在揽月阁指挥大家打扫,忽然见叶鸾哭着跑进来。
“阿鸾,你怎么了?”她紧张起来,又吩咐下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下人纷纷离开,叶鸾抱住景柔,放声大哭,“景柔……”
“呜呜呜,怎么了?哭什么?”景柔听她哭她也想哭。
“殿下他要走了,我两三年都见不到他了……”
“啊?去哪儿啊?”
“他说……他说……”她抽泣得没法好好说话,“要去出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路上就要花一个月……”
景柔愣住,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她只好拍拍她的背,“不哭了……”
叶鸾擦了擦眼泪,松开了她,“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景柔叹了口气,“有事你就叫我啊,别把眼睛哭坏了。”
景柔不放心地看着她,又叹口气,转身出去了。
叶鸾蹲在墙角抱着膝盖自己哭。
原来离别,是一件这么痛的事。
只要一想到,足足两三年里,每天黄昏等不到他回来,每天早上看不到他穿朝服离开,吃饭没有他陪着,睡觉也没有他抱着,她心里就很疼。
可是他们总共才成亲一年,现在却要分别三年。
他刚才还准备骗她说只要一年就能回来,她不敢想象她在家巴巴地等了他一个月以后,才知道其实要两三年才能回来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他那么坚决地不许她跟着他去,想必那战乱一定很危险,刀剑无眼,哪有打仗是不危险的?就算不死不残身上也总要挂彩。
而她和他相隔千里,也没办法为他上药,也没办法知道他情况如何。
现在还是冬天,边疆多冷啊,路上多冷啊。他还会在那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四季轮回,而她会在家里看着春夏秋冬的变换,不停地想念。
叶鸾眼泪流干了就不再哭了,但蹲在那里一动不想动,不停麻痹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深夜的时候,靠着墙睡着了。
她睡着没多久赵延渊就过来了,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到床榻上,用被子裹好她。
他望着她哭肿的眼,连睡着的表情都是皱着眉的,长叹口气,伸手拨了拨乱糟糟被泪水沾湿的鬓发,说了句:“傻丫头。”
他心里疼了疼,可这一次,确实分别太久了,他也总会想她的,但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她想他的时候,心里多难过。
赵延渊低头吻了吻她,抱着她心绪不宁地睡了一晚。
早上醒来的时候,叶鸾看见他还搂着自己睡着。
她动了动,把他吵醒了。
她说:“殿下,都快中午了,你还不去早朝吗?”
赵延渊心想,都要出征了,还上什么早朝,收拾收拾明天就走了。
他当然不忍心这么说,就道:“不想去。”
叶鸾说:“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要走了,要去出征,两三年才能回来。”
他心里一怔,抱着她的手都僵了僵。
叶鸾眼睛还肿着,又继续说:“我特别舍不得你,我哭了好久……”
说着说着她就又哭了。
其实赵延渊清楚,她知道那不是梦,她是想骗骗自己。
“好了,”他给她揉揉眼睛,“你都哭了一晚上了,别再哭了行吗?”
叶鸾把眼泪蹭到他身上,挤出一个笑容,“好吧,你要走就走吧,你走了也好,我可以天天出去玩,还可以去逛窑子,去酒楼听小曲。”
赵延渊吻她,“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要是闯祸了,就找吴沉玄帮你摆平。”
她不等他说完,就挣开他下了床。
“去哪儿?”赵延渊也起身。
叶鸾说:“殿下,其实我给你做了件新年衣裳,就快做好了,你等我今天加加工,明天你走的时候带走好不好?”
他笑了笑:“好。”
叶鸾翻出了那件衣裳,当真坐下勤奋起来,一整天他都坐在她身旁看着。
叶鸾总是不停扎到手,赵延渊让她别绣了,她不肯。
他知道她看着平静,其实心里还是郁郁,晚点告诉她是对的,不然她得难过好几天。
傍晚时她用满是窟窿的手把那件衣服叠好,给他装进了包袱里,“那你记得,新年那天要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