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五百年以后,怪不得一觉醒来如此香甜舒畅。 身体里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流,灼灼发热,甚像她术法精进有成的感觉,眼瞅着四下无人,甩了下尾巴,锐气直接将欢灵洞边的柱石扫断了。 了不得,了不得,她现在的本事可是当真长进了,真心配的上她的名字了呢。美滋滋赶紧捏了个诀,把毁坏的地方佯装原样,自然只是障眼法,但瞒得一时是一时嘛。 摇曳着蛇身,赶紧得给女蜗娘娘请安谢恩去了,也不知娘娘见她是觉得惊喜,还是惊吓。 娘娘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消停了五百年的小灵蛇突然冒出来,也还是镇定自若的大家风范,语气甚是欣慰:“也该醒了。” 她讨喜地说些心怀感激的俏皮话,倒是逗得娘娘抿嘴而笑。随后,娘娘同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说是她沉睡后没多久,清泽就出了大事。凤凰朱雀头一遭历情劫,本也稀松平常,天上的神仙谁都得过这道坎,着实就是受点苦,算不得什么。意想不到的是,不知这其中究竟哪里出了岔子,最后那日竟被上古神器离魂重伤,取了其心尖血为引开启凤凰血咒。 凤凰一族那么骄傲,岂能轻易就束手。朱雀更是烈性子,竟将血咒引至己身,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亏得清泽的人及时赶到,最后关头硬是留了朱雀的一缕生魂,且将始作俑者封印在天地混沌的无界。这才有后面几百年的安详平和。 娘娘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心里一紧,暗暗琢磨其中深意。凤凰血咒她是知道的,传说是能动荡天地,这事乍一听是有点大。可跟她终是没什么关系,她若是醒着保不齐嚼嚼舌根,吃瓜看戏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但她不是睡着呢,安静的很。 她斜眼悄悄瞄了瞄娘娘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只得故作夸张道:“呦,竟不知我睡着的时候还有这等大事发生呢。” 娘娘伸手抚了抚额顶的簪花,慢斯条理得说:“可不是,说起来这朱雀还是你的恩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她赶忙地挤出两滴眼泪,语带哽咽:“可不是么,我这回头就给我恩人抄经攒福报,也不枉她救我一命。” “行了,”娘娘有些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也不知你这些假模假式的都哪里学来的。” 她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倒是被夹带出点真情实感:“我这是豁达,您不是常说这缘啊劫都是定的,哪儿那么容易就改了,我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些表面功夫。” “你这一觉,倒还是真是睡出了豁达。” “那也是娘娘教化的好。” “你这丫头,嘴巴就是甜,我都不舍得让你去人间了。” 啊? 她软绵绵的身子陡然笔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起来,战战兢兢:“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权当是历练了。” “我这才刚醒呢,历练个什么劲儿啊?” “头先不是还念叨豁达的么,怎么的眨眼就变了?” 事不关己,那可不是高高挂起。她没再顶嘴,眼睛眨巴眨巴眼泪就直愣愣流出来,抹着泪爬到娘娘脚边,哭得伤心:“我可不去人间。” 娘娘叹了口气,轻抚她因哭泣而抖动的身子:“谁叫你身上有凤凰血呢?” 她茫茫然抬头,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 “生魂哪里是轻易就能留下的,饶是青荇草足足烧了四十九个昼日,也无济于事,免不了生魂四散的结局。” 虽然恩人挺可怜,但她倒是另有惋惜:“那可不 恩人虽是挺可怜,她的惋惜却放在别处:“那可不白白浪费了青荇草。” 青泽禁地无有山上的青荇草,号称能起死回生,常年由混沌初期的四大凶兽守着,极难取得。她只当传说一样的曾听闻有成功过一两回,那也都是太久远的事儿,不辨真假,没想到今时今日也能有这样的英雄,还这样的浪费,怎叫她不惋惜。 娘娘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额头:“你呀,别总瞧着这边角,不提正事。” 她掩嘴一笑,趁机缠上娘娘撒娇:“谁这么本事,能闯无有山啊?我认识吗?” 娘娘意味深长的眼光又出现了,吓得她心里一哆嗦。 “凤凰青鸾,该认识吧?” 化成灰都认识。 她垂下眼角,没接上面的话茬,状似不在意的试探:“无有山的凶兽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纵使凤凰也不能出入的那么轻易吧,这情分也是够重的。” “谁说不是呢,青鸾这孩子重情谊,为了朱雀命都不顾了。这一趟真是伤了他的根基,回来就涅槃长眠了,现在也不知醒没醒呢。” “那真是可惜了。” 她很想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但嘴角控不住的上扬,最后竟硬生生笑出声来。没办法,就是心底里止不住的高兴,活该。 娘娘嗔怒,知晓她这脾气秉性,倒也没过度苛责她。 她自然也识时务的收敛一下,赶紧转移话题:“我还是不明白自个儿要去人间做什么。” 娘娘也没再绕弯子,看着她说道:“朱雀生魂四散在人间,得靠你的体内的凤凰血才能召唤聚齐,她也才有机会重生。” “那不如我捐点血出来让青泽的人带着去人间,岂不是两全其美?” 娘娘有些爱怜地点点她的脑门,话中都带着笑音:“你呀,就是鬼灵精怪。要是能这么简单,何苦我还要对你说这些话。” 她一脸苦大仇深,忍不住撒娇打滚:“不想去人间,就不想去。” “赶紧起来吧,那有点灵蛇的样子。早先不还总说些报恩的桥段给我们听,怎么今儿个就这么对恩人了。” 她一听这话,可不服气,眼睛睁得圆圆的:“别人报恩,那都才子佳人,佳偶天成,缠缠绵绵到天涯。您瞅瞅我,去给人招魂,这报的哪门子恩。” 娘娘被她一番话逗笑,不住的摇头。 她赶紧地趁热打铁:“要不娘娘您给我施个法,把我体内的凤凰血给弄出来,修为什么的我也不是那么在乎。” “别淘气。你不是都说了,缘啊劫啊都逃不过。” 她不过是心存侥幸而已,岂知费劲唇舌,娘娘也不松口。 她突然晃了晃,眼神茫然无措,捂着胸口:“娘娘,我怕是旧伤未愈,保不齐就这么睡过去呢。” 娘娘低垂着眼,没搭理她做作而拙劣的表演。 她这才知道此事已没有转弯的余地,只得叹气问道:“我自个儿去啊?” “青泽不会袖手旁观。” 想也知道,青泽的谁最上心这事。 她眼观鼻鼻观心半天,忍不住脱口而出:“万一对那只凤凰做出点什么,您可怨不着我。”她本来就是既冷血又心眼儿小的蛇。 娘娘一笑,自信满满:“你可打不过他。” 哎呦我的娘娘呀,您可真耿直。谁说报复就得成天打打杀杀了,那多粗俗,不符合她的身份。人间的书中早就流传着能让人痴让人狂让人痛苦流涕让人销魂断肠的法子。 想知道是什么? 那肯定就是爱呀。 可就是让她手刃仇人,她也不想去人间。忍不住又挤两滴眼泪,呜呜噎噎地缠着娘娘撒娇:“人家不想离开娘娘。” 娘娘斜眼一瞥,不为所动:“是自己去还是我送你一程?” 她只得抹抹泪,憋着嘴:“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时候到了,自然就回来了。”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 瞥了瞥娘娘的神色,一咬牙:“您送我吧,我对自己可下不去手。” 娘娘失笑,又不是让她自裁,这孩子就是调皮。挥一挥衣袖,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叮嘱:“小白啊,去人间可不要那么任性闯祸。” 送得还真快,就没有那么一点点不舍么。 娘娘的叮咛倒是让她鼻子一酸。好啦好啦,没人罩的地方,她自然是小心翼翼。 话说回来,娘娘到底记得不记得她有名有姓叫白素贞啊?